餘安也沒有打算追過去,彭晴跑來抓住餘安,道:“我們走吧。”她眼裡有些急切,她害怕,她的手在顫抖。
他灰褐色的瞳孔中恢複了一絲理智,透過彭晴澄亮的眼睛,可以看到冰冷的自己,那個殺戮的人又回來了。他低頭看着彭晴顫抖的雙手,抓住了自己的手臂,她那麼可憐,卻還是那麼用力地抓着自己。
徐懷靜的聲音還回蕩在腦海,“幼童如何求你……”如今的彭晴,就和當時的人一樣。
“安哥哥。”彭晴見他恍惚,出聲喚了一句,随即抱住他,聲音哽咽:“我們現在就去三川。”
原本地震前也打算出發了的,突發地震才耽誤了幾日,如今災情也穩定了,他們早些離開,或許還可以……彭晴這樣子想着,卻發現餘安緊緊抱住了自己,他雙手環抱着彭晴,将她的後腦勺緊緊靠在自己的肩膀處,努力地吸取着她脖頸之處的氣息,彭晴被勒得有些疼,卻也沒有抗拒,隻是柔聲道:“走吧,聽我的。”
“不要離開我,我不想殺人,不是她說的那樣。”餘安有些無措,不知道該如何洗掉徐懷靜方才的胡言亂語對彭晴造成的印象。
彭晴氣他心神不甯,微微用力掙脫開他的懷抱,充滿愛意地敲打了一下他的額頭:“難不成我是瞎子,看不見你這些日子的付出嗎?”他如何救災,如何出力,又如何抓住盜藥賊,彭晴都看在眼中,何須多說。
他沒有說話,隻是低了眼簾,好像一個做錯事的小孩。彭晴捧起他的臉,四目相對,一字一頓地強調道:“我相信你。”
她的眼睛仿佛一汪平靜的湖面,讓人心神安甯,餘安輕輕地将她攬入懷中,真好,她願意相信自己。
彭晴伏在他懷中,眼裡卻隐含着一絲不安,她的手指在衣袖之下緊握成拳,眉頭卻漸漸緊鎖,她願意相信餘安,可是她不願意相信自己……
她至今沒有聽到餘安對昨夜審問的兩人,會使用竹葉飛刀的事情做出解釋。即使這武功或許不止他們會用,彭晴也希望他可以多一些解釋。或許餘安以為自己沒有看到竹葉飛刀的痕迹,也或許他看到了,不想多說。如果凡事都要她開口,她有些害怕,萬一哪一天就是問錯話的時候,到時,他們會是怎樣的光景呢?
回到賀院,餘安給她塗了藥,要她先休息,下午彭森來的時候,他們再和彭森商量此事。彭晴點頭,睡了下去。
轉頭,她便脫去外衣,換上了男衫,頭上戴着鬥笠,跟在外出的餘安身後。她自認自己沒有那麼好的本事,可以躲過餘安的偵查,于是她隻是遠遠隔了一條街巷,假裝隻是出來采買的模樣,在空寥寥的街道上,對着僅有的一兩個小攤,問東問西。
所幸,餘安并沒有發現她,并跟一個男子去了練武堂。
那是第一次被人追殺的地方,四下荒廢。彭晴遠遠躲在一個破爛的房子裡,有一扇半懸挂着的窗,她便從窗口處遠遠觀望。
即便有些距離,她也分明看到,餘安面前的正是孫思遠。她眼中冷冷發笑,手中卻緊緊握住阿兄留個自己的短劍,眼中逐漸染上猩紅。
對話聽不清楚,她微微眯了眼睛,卻看到孫思遠遞給餘安一個什麼東西,餘安将其服下,孫思遠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餘安的神色依舊冷漠而淡定,似乎他每次遇到孫思遠一派,就總是這個神色。
無所謂,又順從的模樣。
換句話來說,便是,麻木。
彭晴想不明白,為什麼餘安一而再,再而三地隐瞞自己,至今沒有将事情的全貌告訴自己?
她看到那兩人商議完,便分頭離開了。彭晴急忙蹲下,将身形隐在窗台之下。
廢棄的屋裡,彭晴眼帶怒意,背靠着破爛的牆壁。屋外大道上,餘安的腳步堅定而輕巧,一靜一動,此刻仿佛萬籁俱寂,天地間隻餘這兩人的身形,漸行漸遠般,再也沒有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