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滾你大爺的,老子大直男。”
遊洲腦袋裡的煙花還沒炸完,兩條本來并在一起十分老實的腿就跟觸發了膝跳反應似地毫不猶豫地踹向了路淮的小腿肚。
用力精準,直接要害,饒是路淮經常健身也被這一腳直接踢得右腿發軟,手裡握着的勺子也毫無防備地掉在了地上。
路淮無奈歎氣,郁悶地想,他這樣算不算被家暴?
遊洲倒是沒注意到路淮的異樣,隻是一回憶起剛才路淮要喂他西瓜的舉動就尬得腳趾抓地,四肢發麻。
他知道直男之間不忌諱什麼,大學的時候他還能經常看到對面寝室的直男拿盆煮泡面,一個寝室一雙筷子一人一口養活四個人。
可喂人吃西瓜這件事,會不會有點太超過了……他隻是落了枕,又不是癱瘓變成了植物人。
而且路淮竟然還問自己是不是喜歡他?
遊洲的腦子裡閃現曾經看過的各種小說,以及楚瑛給他發過的直男的千層套路的視頻,立馬得出結論——
路淮又在試探他性取向!
對此全然不知的路淮眼睜睜地看着坐在床上盯着他看的遊洲,眼神從迷茫變為震驚,再由震驚轉變為憤怒,而完成所有的情緒轉變遊洲隻花了不到半分鐘。
“我是直男。”
遊洲冷着一張臉再次強調。
路淮的語調微微揚起,聽起來有甚至有幾分刻意勾引的意味:“嗯,知道的。”
知道你是裝的。
路淮上挑的狐狸眼裡閃過一絲狡黠,他突然問:“那你有喜歡的人嗎?”
遊洲眨了眨眼,十分坦蕩:“有啊,咋了?腰細腿長皮膚白,标準淡顔系長相,溫柔大美人。”
“哦,”路淮的唇角壓了又壓,“你暗戀他?”
“沒……沒有。”
“怎麼不追他呢?”
遊洲被路淮問得有些煩躁,心說,他追了啊,努力學習考上和路淮一樣的大學還不算追?而且,高中路淮恐同恐到見到同性戀都恨不得繞道走的人,他哪敢放肆。
一放肆,到時候連朋友都做不成,他豈不是連望梅止渴都做不到。
遊洲想到這裡熟悉的苦澀感又從心底湧了上來,他聲音悶悶地說:“追了,他追不到的。”
路淮見到遊洲一臉失望,一顆心狠狠地被針紮了一下。
他之前是不是太遲鈍了,遲鈍到都沒發現遊洲喜歡他。而且遊洲對他的誤解實在太深,深到他隻要稍微一試探,遊洲就會跟個被惹急眼的小狗一樣做出防禦姿态,向他證明他那毫無可信度的性取向。
“那就再等等。”
等我來追你。
遊洲不明所以地仰頭看向路淮,由于房間的窗簾被他拉得嚴嚴實實的,屋子裡暗得很,隻有書桌上的台燈亮着微弱的光,光一點點變弱,弱到他連路淮的臉是什麼表情都快看不清了。
于是“噌啦”一聲,遊洲跳下床果斷地把窗簾拉開,天光大亮。
遊洲逆着光回過頭笑着和路淮打趣:“等什麼?沒喜歡的人,跟你開玩笑呢,怎麼還當真呢。”
“嗯,我也開玩笑呢。”
路淮靠在牆邊,嘴角噙着一抹溫潤的笑,他看向站在窗邊整個人浸潤在光裡的遊洲,胸腔裡的心髒橫沖直撞地撞個不停。
這自然光打得太過漂亮,遊洲的頭頂上翹起的幾根卷發被照成了淺棕色,光掠過頭發尖兒輕盈地掃向遊洲的眉眼,本就柔和的五官此刻明媚得耀眼。
“路淮,”遊洲的雙手向後搭在窗框上,歪着頭笑眯眯地問,“大學那會兒你是不是喜歡你們班花?”
路淮舒展的眉一下蹙了起來,什麼班花?他大學時期為了保研基本上天天泡在圖書館裡,偶爾再跟師姐徐清月進實驗室做項目,哪裡來得什麼班花?是誰在遊洲面前造的謠?
“我們專業男女比例10比1,一個班僅有兩三個女生,哪裡來的什麼班花?”路淮不正面回答,用這一句反問句輕飄飄地堵住了遊洲的嘴。
遊洲倒也沒有再問。
有些事情憋在心裡太久,以至于真正問出口時,所謂的答案對他而言好像也沒那麼重要了。
—
自從遊洲上班後,每逢周末時間就跟按了加速鍵似的,一個晃神的功夫,他已經離開家裡溫暖的大床,生無可戀地坐在自己的工位上。
手機裡路淮給他發了條消息。
【新出的電影,看嗎?】
原本還不太清醒的遊洲霎時就清醒了,最近的路淮果然不太正常。
周末的時候就想方設法地和他各種肢體接觸,現在還問他要不要看電影?
遊洲左手撐着腦袋,好整以暇地點開路淮發來的電影截圖,下一秒就被吓得從工位上蹿了起來。
坐在他對面的柳川隔着詫異道:“遊哥,咋了?合同審出問題了?”
遊洲搖了搖頭,一臉複雜地看向手機裡的電影海報——
一個眼神空洞,面色青紫的嬰兒坐在蒲團上,雙手合十做誦經狀,仔細看還能看到嬰兒背後的金身佛像。海報上猩紅的“古曼童”三個字赫然醒目地沖擊着遊洲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