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訂在江南西的一家私房菜館,裝修不張揚,隻有一層,木質屏風隔着小包廂,環境安靜,菜味偏淡。陸書言比喬燃早到幾分鐘,點了兩道她們以前常吃的菜,一壺桂花釀,還拿着手機在回工作消息。
喬燃到的時候,剛脫下外套坐下,對方就擡頭沖她笑了一下:“我還以為你又要臨時加班。”
“我也以為。”喬燃笑着坐下,低頭倒水,“但行昭今天下午在做賬務安排,不需要我。”
她話剛出口,陸書言手上回消息的動作就頓了頓,但沒說什麼。
“他最近狀态怎麼樣?”她語氣自然,聽不出多餘的情緒。
喬燃點點頭:“還不錯。我們現在……配合得挺好。”
“配合?”陸書言挑眉,笑意藏在語氣裡,“聽起來有點職業感。”
喬燃失笑,抿了一口茶,低聲說:“其實就是……有時候也不是我特别去照顧他,是他在某些時候,會刻意等着我照顧。”
“比如?”
“比如晚上洗完澡,他會把毛巾搭在膝蓋上,不說話,等我來擦頭發;比如手邊有藥水,他不拿,就看着我——但他又不是真的需要我,更多是習慣了那種讓我靠近的方式。”
陸書言聽着,沒插話,等她說完才緩緩道:“你知道他在‘誘導’你對不對?”
“我知道。”喬燃點點頭,沒有回避,“但我也沒想退出這種互動。”
“他演得很好。”她頓了一下,低頭輕聲道,“但我也不太确定,到底是我在照顧他,還是……我們都需要這套照護邏輯來維系關系。”
“就像每天重複一件事情,你不做會覺得他少了什麼,他不演會覺得你不會來了。”陸書言語氣溫和,“你們中間有個默契,是拿身體交換情感。”
喬燃沒說話,隻是低頭夾了口菜。那是一道清炒豆苗,嫩得很,入口卻沒什麼味道。
“你開心嗎?”陸書言忽然問。
喬燃擡頭,對上她的目光,遲疑了兩秒,輕聲說:“說不上那種輕松的開心,但……有時候,我從他那種依賴感裡,會覺得自己是必要的,是被需要的。”
陸書言看着她,半晌,輕聲一笑:“你終于承認了。”
“什麼?”
“你一直都在找一個能讓你心甘情願付出、而對方又不能離開你的人。”她語氣很平靜,沒有批判也沒有憐憫,“你弟弟走得太突然,你控制不了那場失去。所以你需要一個你可以控制‘存在’的人——而褚行昭給了你這個空間。”
喬燃沒否認。她把筷子放下,盯着茶盞裡的浮花,低聲道:“我知道。”
“你們現在這種狀态,危險嗎?”陸書言問。
喬燃搖頭:“暫時不。”
“未來呢?”
喬燃想了一會,笑了一下:“未來……我現在不敢想太遠。”
陸書言不再追問。她懂喬燃太久了,知道她每次不肯說太多的時候,往往是事情已經進入深水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