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小時後，公共地圖終于關閉了。

虞昭靠在庇護所冰冷的金屬牆面上，玩家的癡狂、尖叫、甚至那些荒唐到極點的ID，全都像某種精神污染一樣，在他的腦海裡揮之不去。

他筋疲力盡。應付這群神經病玩家真的是有夠頭疼。

虞昭深吸一口氣，勉強壓下那股想要砸爛兌換台的沖動，拖着疲憊的身體，朝庇護所内分配給他的房間走去。

走廊的燈光昏暗，金屬地闆反射着冷冽的光。虞昭的靴子踩在上面，發出輕微的聲響。

就在他轉過拐角的瞬間——

餘光裡，一個小小的身影一閃而過。

虞昭的腳步猛地頓住。

他轉過頭，瞳孔驟縮。

——那是一個瘦弱的小女孩，穿着破舊的麻布裙，赤着腳站在走廊盡頭。她的頭發枯黃，臉頰凹陷，一雙大大的眼睛在瘦削到近乎恐怖的臉上，靜靜地凝視着他。

虞昭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小羽？”

他的記憶大概是因為穿越而殘缺不全——貧民窟的過往清晰如昨，可自殺前的記憶卻模糊得像被水浸濕的墨迹。

那個名字像一把鈍刀，狠狠地刺進他的記憶。

——上輩子，在貧民窟的垃圾堆旁，他曾經收養過一個同樣瘦小的女孩。

“她怎麼會在這裡？”

虞昭幾乎是不受控制地朝她走去，腳步越來越快，最後甚至變成了奔跑。

不……不可能……

可當他沖到女孩面前時，她卻隻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那雙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像是某種無機質的玻璃珠。

虞昭屏住了呼吸。

“……你不是她。”

那個女孩不會說話，隻會發出“嗬嗬”的氣音。

虞昭看到了這個女孩的面闆

【NPC名：？？

身份：遭受？？實驗後被抛棄于此的孤兒

等級：LV.1

HP：10/10

MP：15/15

稱号：無】

什麼實驗？

他的目光落在“抛棄”兩個字上，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緊。

女孩仍然安靜地看着他，突然，又轉身逃走。

虞昭的瞳孔驟縮，幾乎是本能地追了上去。銀白的長發在身後揚起，像一道破碎的月光。

等等——

拐角處，空無一人。

女孩消失了。

虞昭的手指抵在冰冷的牆面上，呼吸微微紊亂。他的指尖無意識地收緊，指節泛白，像是要抓住什麼虛無的幻影。

“是BUG……還是什麼？” 他低聲喃喃，聲音沙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

記憶的碎片在腦海中翻湧，如同溺水的窒息感席卷而來。上輩子，他也曾這樣——喉嚨被無形的力量扼住，呼吸艱難，卻發不出聲音。直到很久以後，他才明白，那叫抑郁症。

他緩緩低頭，看向自己細瘦伶仃的手腕。在那蒼白的皮膚下，一道道陳年的疤痕如同扭曲的肉蟲，在幻覺中蠕動。

“明明已經死過一次了……為什麼還要讓我想起這些？”

可下一秒，他又毫無征兆地冷靜了下來。

小羽出現在這裡，絕非偶然。

那個實驗……

他之前在獵殺晶核獸時，也曾瞥見過類似的痕迹——晶核獸的身份上顯示了它是由普通生物經受某種污染變化而來。

B1星，遠不止它表面這麼簡單。

虞昭的目光鎖定在女孩消失的拐角處。那裡的金屬牆面有一處異常的破損，邊緣整齊得像是被激光切割過。

他上前一步，指尖輕輕撫過那道裂痕。

——刹那間，眼前閃過一幅畫面：

許多孩子泡在透明的玻璃箱中，液體泛着詭異的藍光。他們的身上插滿導管，像是被飼養的标本。

畫面隻持續了一瞬，便如泡沫般消散。

虞昭的呼吸凝滞。

——人體實驗。

那些箱子上……好像有S-7區的字樣？

虞昭回到了他的房間。

狹小的空間，破舊但又整潔，好像回到了十九歲和孩子們一起入睡的夜晚。

幽藍的光幕在空氣中展開，映照在他淺色的瞳孔中，像是凍結的冰湖。

想查又無從查起。

這終究不是真實的世界。他是NPC，被系統束縛在這片虛拟的廢土上，連自由行動都成了奢望。

虞昭的指尖懸在光幕上方，遲遲未動。

……但玩家可以。

突然，靈光一閃。

——他可以發布任務。

虞昭盯着光腦屏幕，指尖懸在虛拟鍵盤上方，遲遲未落。

我隻是個NPC，沒有系統權限。

這個認知讓他微微蹙眉。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異常——擁有自主意識，卻困在程序的軀殼裡；記得真實的過去，卻活在虛拟的世界中。

但……如果僞裝成系統程序呢？

他切換光腦至遊戲外頻道，開始嘗試破解後台。代碼如流水般在屏幕上滾動，幽藍的光映在他蒼白的臉上，将那雙淺色的瞳孔襯得愈發冰冷。

按理說，我的異常早該被發現了。

玩家的狂熱、他偶爾失控的情緒、甚至是那些記憶——每一樣都足以觸發系統的警報。

為什麼遊戲沒有反應？

是某種特殊的引導？還是精心設計的陷阱？

——如果是後者，那他早已深陷其中。

小羽的臉、那些泡在玻璃箱中的孩子、實驗編号……這些畫面如同附骨之疽，在他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虞昭沒辦法忽視。

現實中的小羽，最初也是這樣——不會說話，眼神空洞，像一具被抽走靈魂的軀殼。是他一點一點教她發音，陪她認字，看着她從麻木的玩偶變成會拽着他衣角撒嬌的小姑娘。

為什麼偏偏是她？

世界上有那麼多相似的臉，那麼多的孩子，為什麼唯獨小羽會出現在這個虛拟的世界裡？

世界上有這麼多人死去，為什麼偏偏他重生在遊戲裡？

這個遊戲是有原型的。

他從玩家的公屏上看到，現實世界已經迎來和平。可在他的記憶中，偏遠星球和首都星貧民窟，販賣兒童、人體實驗、政府默許的暴行——那些黑暗從未消失。

必須查下去。

哪怕這是陷阱，哪怕會再次萬劫不複。

稍微思索一番，虞昭切換光腦至遊戲外頻道，開始嘗試破解後台。代碼如流水般在屏幕上滾動，他調出任務編輯界面，手指在虛拟鍵盤上快速敲擊。

支線任務。

【星球廢棄的真相】

任務描述：B1星的某些庇護所内有着廢棄的實驗室，據說那裡進行過慘無人道的人體實驗。請前往調查，并帶回任何有價值的線索給虞昭。

任務獎勵：？？

——B1星貧瘠荒蕪，正是最好的實驗場。

那些組織撤離時帶不走龐大的設施，而幸存的人類為了躲避酸雨和怪獸，自然會改造這些現成的空間。線索就藏在庇護所的角落——或許是一份檔案，或許是一段監控，又或許是……

像小羽那樣的"實驗體"。

但小羽的突然出現又消失，是某種提示，還是她的靈魂，又或者她真的已經死了？

虞昭遲疑了一下，普通的晶核或裝備，恐怕難以吸引那些瘋狂的玩家。

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裝備欄上——腿環、束腰……

真的要把自己當成獎勵嗎？

任務發布後的三小時内，B1星庇護所的地下區域被蜂擁而至的玩家擠得水洩不通。

“讓開！老子先找到的實驗室入口！”

金屬走廊裡擠滿了奇裝異服的玩家，有人扛着脈沖炮暴力破門，有人蹲在角落用黑客技能破解電子鎖，甚至還有人試圖用仿制的虞昭同款束腰賄賂守衛NPC——然後被系統判定違規，當場踢出地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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