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緣之地，謝盡塵百無聊賴地踢開腳邊的石子，錦緞靴尖碾碎了一簇剛開的靈蕈。

無趣。

他仰頭望向懸浮在森林中央的水鏡——"謝盡塵"三個金字高懸榜首，比第二名足足高出三百分。這場修真界百年大比，于他而言不過是一場兒戲。

腰間的本命劍輕輕震顫，似在抱怨主人的懈怠。謝盡塵随手折了根嫩枝叼在嘴裡，青玉冠下的墨發被林間微風拂動。

既然勝負已定，不如在這秘境裡尋些樂子……

"咔嚓——"

枯枝斷裂的脆響驚起幾隻靈雀。

有人正穿過密林，朝他的方向走來。

更準确地說，不是“走”，而是“跌撞”。

那人似乎步伐不穩，踩斷的枯枝越來越多，甚至偶爾踉跄一下，扶住樹幹才勉強站穩。

謝盡塵耳尖微動，突然嗅到一縷冷香——像是雪後初霁的松林，又帶着某種金屬般的凜冽。沒有靈力波動，卻讓他後頸的汗毛根根直立。

有趣。

他反手按住劍柄，故意放重腳步向前走去。層層疊疊的樹影後，忽然閃過一抹銀白——

謝盡塵呼吸一滞。

那應該是一個披着月華而生的精怪。銀白長發如星河傾瀉。

他從未在世界上見過這樣純粹的銀白，除了那一輪月亮。可月有陰晴圓缺，這抹銀白卻在昏暗的密林中也依然散着破碎的微光。

上挑的鳳眼下綴着粒小痣，淺色瞳孔比昆侖山頂的冰魄還要冷上三分。

更可怕的是……

這妖怪隻穿着件貼身的黑色單衣！布料勾勒出窄腰長腿的輪廓，半透明的衣料下甚至能窺見腰側淡青的血管。裸露的手腕像師尊珍藏的羊脂玉瓶，讓人想用紅繩系個死結。

"這位……姑娘…公子？"謝盡塵的嗓子發緊，袖中的清心咒都快捏碎了。

他感覺自己要被迷暈過去了。

此妖物，當真強悍。

虞昭皺眉看着眼前古裝男子突然漲紅的臉，試探性開口："*&%￥#@……"

謝盡塵瞳孔地震——這妖孽吐出的音節他有些熟悉，卻有無法理解，偏生那把嗓子清冷如玉磬，聽得他耳根發燙。

這莫非是上古妖語？

見對方一臉茫然，虞昭揉了揉眉心。他早該想到的——華國作為古文明遺存，語言系統恐怕還停留在古漢語時期。

而他說的星際通用語卻是一種結合了古地球時期漢語和英語的語言。

但他沒有系統性的學過古漢語。

虞昭嘗試回憶上輩子母親曾哼過的童謠，和在用光腦搜查時看到的一些古漢語寫的資料。

經過一番艱難的手勢比劃，以及虞昭磕磕絆絆的幾個古中文詞彙，謝盡塵終于勉強理解——

這個銀發美人（？）是人，不是妖怪，并且迷路了。

虞昭又磕磕絆絆擠出幾個字："此……處……何……地？"

謝盡塵眼睛一亮："這裡是修真大比圈定的森林！"

——可惜虞昭隻聽懂了三成。

比劃半天，虞昭終于勉強理解這裡是某處試煉森林。

他閉了閉眼，壓下煩躁，轉而用指尖在地上畫了個簡易的星艦圖案，又指了指自己，最後畫了個問号。

我的同伴在哪？

謝盡塵盯着那圖案看了半晌，恍然大悟：“你在找人？”

虞昭點頭。

謝盡塵猶豫片刻，指了指森林深處：“這片區域有迷陣，外人誤入很容易被困。你的同伴……或許在那邊。”

虞昭正要離開，衣袖卻被輕輕拽住。

"林中多精怪。"謝盡塵解下外袍遞來，眼神飄忽不敢看他單薄衣衫，"公子若不嫌棄......"

虞昭雖然無法完全聽懂，卻也能明白謝盡塵的意思。

他盯着這件繡滿符紋的法衣看了三秒，就收回手轉身離去，銀發掃過謝盡塵僵在半空的手臂，留下一縷冷香。

虞昭轉頭對謝盡塵說了一句有些晦澀的謝謝，就循着蹤迹走向密林深處。

謝盡塵眼睜睜看着那抹銀白身影消失在樹影間，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若是妖物，該為民除害……

若是道友……可他從未見過此人……

他給自己找了個完美的借口，卻選擇性忽略了心底那一絲隐秘的悸動。

謝盡塵輕手輕腳踩着枯枝一路追尋。

虞昭知道謝盡塵跟在身後，卻并未出聲阻止。

循着玩家微弱的生物信号，虞昭找到一棵散發熒光的怪樹。扭曲的枝幹間垂落絲狀氣根，每根都纏着昏睡的修士——他的玩家正被倒吊在最高處，臉色發青。

迷幻型樹妖？

虞昭剛要動作，背後劍光如虹。謝盡塵踏葉而來，玉冠不知何時歪了，發間還沾着追趕時蹭到的蒼耳子。

"我、我幫你！"他喘着氣祭出本命劍，"這噬夢樹專吞人魂魄......"

話音未落，虞昭已淩空躍起。沒有靈力波動，單憑腰肢發力竟躍出三丈高，黑色單衣在風中獵獵作響，露出白皙肌膚，粒子匕首從腰間出現——

匕首劃過一道幽藍弧光，精準刺入樹幹中央的妖核。樹妖發出凄厲的尖嘯，藤蔓瘋狂扭動，卻終究抵不過高科技武器的威力，轟然倒地。

謝盡塵怔愣間，虞昭已經斬斷氣根。玩家墜落時被他接住，銀發與黑袍糾纏着劃過月弧，宛如一幅水墨驚鴻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