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年滄海桑田,十三世血雨腥風,武王在世時的盛世氣象早已蕩然無存,隻餘戰火四起,百姓流離。
當年,朝歌城下,皚皚白骨,纣王鹿台自焚,黎民免屠戮之苦。
那個時候,他們以為,流血也好,犧牲也罷,都是苦盡甘來。
可三百年後的今天呢?
幽王為博美人一笑,廢後貶子,以烽火戲諸侯。
與當年的商纣之君,何異?
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官不為民,民不敬官。
幽王死于亂軍之中,平王繼位,諸侯并起,天子勢微。泱泱大周,再無輝煌可言。
“三郎,你,可悔?”
青衣少年立于山巅,任冷風吹過他的面頰。
記憶中的小童總會蹦蹦哒哒地牽住他的手,晃起他的衣袖,漂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哈哈哈,這個小不點就是地火之神啊,這神印也太可愛了,給我摸一摸。”
“哎呀你别燙我!”
思緒回籠,他忘了,千年輾轉,當年尚不及他腰側的小家夥,已經長大了。
他可以撿起破碎的斷槍,保護身後的子民。
在父親攔下援兵的時候,他在想什麼呢?
在打向長生的那一耳光的時候,他在想什麼呢?
在泰山府前,他牽住哪吒的手,告訴他這裡不是你的家的時候,他在想什麼呢?
‖ 泰山府
“我、不、走!”
風火輪上的少年雙目噴火,眉眼間滿是怒意。
惠岸尴尬地咳了一聲:“哪吒,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想問,你知道三郎在哪……”
“砰!”
回應他的是用力摔上的山門與飛揚的塵土。
惠岸摸了摸鼻子,這小孩兒,還是和當年一個脾性。
“哪吒早就死了!我乃混沌靈珠!東嶽帝君之子!”
“你——”
惠岸自知是自己先前失言,但這小子氣性未免也太大,竟連兄弟都不認了。
他又不是故意的!
摔上山門,哪吒氣得踢翻了一旁的水缸,将剛打算爬出來的小烏龜翻了過來。
小烏龜掙紮了幾下,好不容易正了正身,又被翻了個四仰八叉。
“咳,那是小殿下養的烏龜。”
一旁婢子忍不住提醒道。
她雖不喜這些玩意總弄髒殿下的衣服,但終歸是殿下心愛之物,可别被玩死了。
“……”
“你誰?”
“我……”
婢子還未答話,少年早已消失無蹤。
“不是,你……”
什麼人啊?
若是讓殿下見了,指不定怎麼生氣呢。
“清竹,你幹嘛?”
少隗見了地上四仰八叉的小烏龜,圓溜溜的金瞳閃過幾分疑惑。
“這可不是我踩的!主人會生氣的!”
想到幼時踩了它的烏龜殼,誰想這烏龜記仇,索性不吃不喝,氣得小主人好幾日都不理他,少隗不禁往後退了退。
婢子慌忙解釋:“不是,這不是我弄的。”
少隗金瞳一轉,臉上寫滿了不信,随即朝她做了個鬼臉。
讓你在主人面前說我壞話!
‖ 花果山
花果福地,水簾洞天,佳肴美酒不勝數,不覺間,已是三百年光陰。
“來,倒酒。”
不知如何,猴王忽感疲困,想到龜山之下的無支祁,不禁歎了口氣。
“唉,之前是你快活,非要出去找什麼真相,害得我被困在龜山,不得自由。如今出來了,倒也是……無趣得緊呐。”
美酒下肚,猴王醉眼朦胧,将其餘猴兒皆屏退了去。
“來,與我……共飲……一杯。”
猴王不覺酣睡,半醉間,便已魂達幽冥州。
“此為何處?”
陰差道:“你陽壽已盡,當入往生之道。”
猴王抖了個激靈,酒已醒了大半。
他雖然覺得有些無趣但他不是想死啊!
不對!他乃上古靈妖!豈有入輪回之理!
推搡間,便與陰差打了起來。
陰差自是不知其厲害,猴王酒醉未醒,不覺惱怒,失手打死陰差,怒闖森羅殿。
“什麼陽壽已盡,還不将生死簿拿來給你爺爺看看!”
“哪來的潑猴,敢在此撒野?”
青年一襲绛色官衣,手持兩柄判官筆,直指猴王。
猴王笑道:“閻君恕罪,隻是你那陰差勾錯了人,吾乃上古靈妖,早已超脫往生,豈有輪回之理?錯了錯了!”
泰山王俊眉輕挑,道:“你僅淮水妖獸一魄化形,且不說妖類精怪皆有壽數,你區區小獸,又如何敢求長生?你若不服,盡管來查。若簿上無你姓名,本王親自與你賠禮道歉,可若是有……”
泰山王判官筆一揮,冷了眉眼:“那就别怪本王手中的判官筆,不留情面!”
猴王前去翻查,見麟蟲鳥獸之類,皆無他名。暗自竊喜,卻有猴屬之類,不入人名,不居國界,不伏麒麟管,不屬鳳凰轄。而那魂字一千三百五十号上,正注孫悟空名字。
“可是找到了?”
泰山王犀利的目光射向猴王,猴王不禁将簿冊往身後掩了掩,以毫毛化了個假簿出來,心中暗罵無支祁竟不顧他死活,連個長生之道都舍不得給。
“錯了錯了,這魂字一千三百五十号,乃孫武空,非悟空也。誤會,都是誤會。”
“是嗎?拿來我看。”
猴王坐直了身子,将假簿遞與閻君,眼睛骨碌一轉:“閻君仔細些查看,隻俺老孫有些尿急,不知可否,行個方便?”
泰山王颔首,示意左右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