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一進地牢就注意到了赤坂冶。
他被鎖鍊吊在半空中,手腕上套着沉重的鐐铐,腳踝處則被固定在地上。那鎖鍊的長度被特意調整過,以至于他既站不直、又跪不下去,隻能以一個相當痛苦的姿勢被吊在中間,低垂着腦袋,頭發散落下來。
港口mafia的基盤生意在橫濱,不好往東京這種要地伸手太過,所以東京這邊盡管建立了分部,卻不太摻和地下生意,免得前一天動作太潇灑、第二天就被軍警找上門。
而隻做灰色生意、不做黑色生意的後果就是,這處監牢内的客人屈指可數,以至于圍觀的部下們都有點興奮。
太宰治不介意被人圍觀,因為一路上那個小隊長都在糾結‘怎麼可能是赤坂冶?’這個問題,還天真地以為自己将想法隐藏得很好。
沒用的眼睛可以捐給有需要的人,太宰治的評價是。
他但凡從後視鏡裡照照自己,都該意識到自己得注意一下表情管理了,何至于像現在這樣蠢得渾然天成。
随着太宰治在港口mafia積威愈久,本部的人早已學會如何在太宰治手下讨生活。雖然不是說本部的人就一定比這邊的家夥們聰明,但最起碼太宰治看了沒那麼煩。
真是大意了,太宰治想。
早知道他就帶一隊黑蜥蜴的人過來了。他幹嘛嫌麻煩、直接拿着個遊戲機就跑了?到頭來浪費的還是他自己的時間。
這點糟糕的情緒讓太宰治直接發洩在了赤坂冶身上。
他下手一點沒留情,盡管不是赤坂冶害他來東京加班,但幹部先生的怒火是不講道理的。
兩拳下去,指虎上都稍微見了紅,太宰治卻沒聽見赤坂冶吭一聲。
他稍微提起點興趣,抓着人的頭發将他提起來,随後就看到了赤坂冶的面孔。
“咦——?”
太宰治眉毛微動,拖長語調感歎了一聲。
他随手脫掉手上的東西,哐當一聲丢到了地上,幹脆上手去摸了兩下。
一邊摸,他還要一邊嫌棄:“好醜的疤。”
太宰治的手指很冷,令人發顫的那種冷。赤坂冶的臉正火辣辣的疼,微微發着熱,在感受到冰冷柔軟的觸感觸及面頰時,他沒忍住,睫毛輕輕顫動了兩下。
太宰治注意到這點細節,輕輕笑了一聲。
“不喜歡?”他故意用甜膩膩的語調說,“不喜歡就算了。”
滿足了好奇心、确認他那疤不是假的後,太宰治收回手,甩淨手指上沾到的血,饒有興趣地打量着赤坂冶。
平心而論,赤坂冶長着一張堪稱英氣的俊秀面孔,可惜從左眼下方一路斜着延伸到右臉的猙獰疤痕破壞了那種老少皆宜的帥,變成了普通人很難接受的樣子。他還有一雙微微摻了點金色的棕色眼睛,半睜半阖看過來時,像是閃過了一抹淺金色的光。
太宰治說:“五天前有個家夥從港口mafia叛變了,帶着一大堆我們不允許外傳的情報,給我們找了不少麻煩。他三天前跑來了東京,然後死了。是你殺的吧?”
赤坂冶眼神有些不安地晃動。他一直在避免眼神接觸,比起單純的恐懼更像是某種社交障礙,哪怕兩人是這樣的姿勢,他也幾乎沒有正視過太宰治。
他此刻顔色格外豔麗的唇嚅嗫兩下,沒發出聲音。
不知為何,太宰治被取悅了。他好脾氣地追問了一句:“嗯?”
赤坂冶終于說話了。
他幾乎是發着抖的擡眸,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磕磕絆絆地、虛弱地說:“不、不……不是我。”
就這麼兩個半字,看他費死勁的。
太宰治脾氣又惡劣起來。
他松開赤坂冶,把不小心拽斷、纏在指間的頭發清理幹淨,又一次問道:“是你殺的嗎?”
赤坂冶重新垂下臉,狼狽地搖頭。
“好吧。”太宰治說,“我建議你再堅持一會這個說辭,免得我太快感到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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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口mafia的刑訊部門是尾崎紅葉掌管的,太宰治隻是偶爾過去幫忙。他不太喜歡把自己整得血淋淋的,因為換衣服很麻煩,不過他不介意把别人整得血淋淋的。
和大多數人一樣,赤坂冶很快就撐不住了。他開始發出嗚咽的聲音,有些像是哀嚎,卻又要更隐晦一些。
他不太能說會道的毛病被迅速治好了,掙紮時的動作都顯出幾分惶恐和害怕。
太宰治支着腦袋蹲在他跟前——赤坂冶很高,真的很高,高到他哪怕這樣‘一半跪着’的姿勢也沒比太宰治矮多少。太宰治這樣蹲着,就能在其他人看不到的角度觀察赤坂冶的表情。
“你說你是怎麼做到的呢?”他好奇地問,“你怎麼攔住他、然後解決掉他的?”
赤坂冶已經昏迷過一次、又被粗暴地弄醒了。血順着他的發梢往下滴,擦着太宰治落到他腳邊,在地上積出一個血窪。在昏暗燈光下,液體表面呈現出一種危險又迷離的光澤。
痛苦讓他難免呼吸加重,但他似乎又在極力忍耐,以至于最後傳到太宰治耳朵裡的就是碎成一半的喘息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