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同意聯姻。”
萊斯塔站在書桌邊,腰挺得筆直,語氣也斬釘截鐵。
他身上還穿着星艦艦長的禮服,線條利落地勾勒出身型,金色的扣子閃閃發亮。
身為最年輕的星艦艦長之一,他當然有堅持拒絕的資格。而且隻要他這樣堅決地拒絕之後,他的雄父也沒辦法真正強迫他做什麼。
“你真是……和你雌父一樣的固執。”他的雄父淡淡地說。
年長的雄蟲穿着繡了繁複花紋的絲綢睡袍,倚在轉椅裡的時候仿佛那種沉迷酒色不問家事的雄蟲貴族。
但他一開口就自帶一種端肅的威嚴,甚至讓聽者忽略掉他過分柔和而仿佛唱歌般的音色。大概是強精神力營造出的氣場,讓所有聽衆都主動或者被動地集中注意力聽他說話的内容。
萊斯塔微微欠身,仿佛十分有禮貌,但講話幾乎咬牙切齒。“雄父,收起你那些聯姻的想法。别讓你費心聯絡的家族關系被我這種脾氣差又不識時務的雌蟲搞砸了。”
雌蟲钴藍色的雙眼直直地同雄蟲對視,仿佛有火焰在目光深處跳動。
“那你打算怎麼辦?”
雄蟲稍稍偏頭,發梢微卷的弧度垂在臉邊和肩頭。面對自己的孩子他表現得稍有耐心,但仍然是一副習慣了說一不二的上位者姿态。
“你去匹配中心做登記,然後在數據庫裡慢慢排隊,等一個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得到的結果?”
“我知道我勸不動你。也許沒有蟲族能成功勸得動你。我隻是身為你的長輩,必須要提醒你,在你真正經曆這一切之前,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意味着什麼?匹配婚姻有什麼不好嗎?”
萊斯塔抿着嘴唇,仿佛強忍着把某些不該脫口而出的話人消滅在齒間。
其實他早就提交了匹配婚姻的申請,畢竟身為成年雌性,要怎麼安排從制度上說并不需要家長同意。
但在他們這樣龐大的貴族家族中,晚輩很少能有真正随心所欲去匹配婚姻的,原因當然也是需要聽從家主或者身居高位的長輩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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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奇怪啊,萊斯塔。”他的雄父輕描淡寫地感慨一句。“家族安排的聯姻有這麼壞嗎,你要甯願去走那樣不确定的路,也不肯聽從你的雄父的安排?”
“是我對你不夠關心,讓你沒辦法信任我嗎?”
如果用蟲族社會的标準來衡量的話,他的雄父當然是個挺不錯的雄蟲。
他自己的等級很高,并且匹配了此等級對應的頂格數量的高級雌蟲。蟲族社會并不講究專一的感情,這種匹配多位伴侶的婚姻往往被視為承擔足夠的責任。
他的幾位雌蟲伴侶在婚姻存續期間沒有因為精神力得不到安撫或者缺乏信息素而遭逢意外的,每位雌蟲都得到了至少一位等級不遜于雌父的後代。
雖然任何蟲族都有偏好,他也不能免俗,但至少表面上他并沒有對哪位伴侶或者哪個後代有所偏向。
關于“聯姻”他也是以自己作為篩選标準的。如果接受他的安排的話,大概最後也能得到一份類似他這種成功模版的婚姻。
萊斯塔從小就在這樣的家庭裡成長,當然知道這一切意味着什麼。
但他不想面對這樣的結果。如果他得不到他想要的婚姻,他甯願就這樣精神力暴動或者信息素匮乏直接讓一切結束。
從這種意義上說,他比他的雌父還要固執得多。
“不行嗎?雄父。”他工作時不常用通用語,以至此刻說起通用語來還有些别扭,莫名帶上股兇悍之氣。
“家族之間的情誼并不需要通過聯姻來延續,而您也不必為我不願接受您的安排而可惜。我接受可能匹配失敗的結果,就算最後下場凄慘,那也是我應、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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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麼說,你是我的孩子。”
他的雄父是那種典型貴族雄蟲。面對一切情況都要保持那種甯靜從容的狀态,仿佛沒有他不能包容的事情。
“合成安撫劑總有失效的一天。要是需要親族信息素,你就讓雌父找我。”
“不會的。”萊斯塔勾起譏诮的唇角,對這種看似包容的說法完全不抱一點期望。
雄蟲信息素的總量是固定的,但需要信息素安撫的雌性又那麼多。在索取信息素這件事情上,他遇到的阻力一定比拒絕聯姻要更多。
他的雌父對他也是蟲族典型雌父面對雌性後代的态度。雄父對他多少還說得上有一點表面溫情,雌父則是完全信奉“适者生存”的野蠻觀念。
“您要是真的覺得我會死在信息素缺乏上,可以提前當我死了。這樣我們都免于對彼此多費口舌。”萊斯塔用力呼吸,對他的雄父說出最後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