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咪仰着腦袋，蹭了蹭他的手掌，瞄了一聲。

史蒂夫把這個飛镖撿起來，拿在手裡，很輕便，仔細端詳來是一個整體呈現對稱的蝙蝠形狀的飛镖，兩邊蝙蝠翼展邊緣鋒利，他手指掰了掰，硬度雖然不及振金，但是也遠高于普通金屬。

這不像是應該出現在這裡的東西，史蒂夫大拇指指腹摸了摸飛镖的邊緣，哪怕早有準備，還是被蝙蝠镖劃開了皮膚，滲出一線紅色的血珠。

貓咪湊過來，繞着史蒂夫的腿轉了一圈，毛茸茸的背部和側腹部時不時擦過他的褲腿，用腦袋蹭蹭，長尾巴翹起來，勾纏，像是一小截藤蔓。

它張開嘴，這次不再是“喵喵”聲，而是一道呆滞的中性人聲。

“史蒂夫，你有沒有遺憾？我可以滿足你的願望。”

史蒂夫微微睜大眼睛，暗暗升起警戒：“是你在說話？貓咪，你是誰？”

貓咪仰起腦袋，藍色的眼睛眨動着，嘴巴開合發出一陣喵喵聲，落入史蒂夫的耳朵裡就變成了他能理解的語言：“是我，我不是貓咪，而是一個系統生命，想要綁定一個宿主去完成任務，作為交換我可以幫助宿主實現願望。”

“你的本體是這隻貓咪還是借了貓咪的身體，你為什麼要帶我來撿這隻蝙蝠镖，你的任務是什麼？”

貓咪繞着史蒂夫轉來轉去，沒有伸出指甲的爪子好奇地扒拉着牛仔褲子上一個線頭，有點疑惑，這怎麼和預想的不一樣？

“這隻貓快死了，我借了它的身體，這隻蝙蝠镖是一個定位器，可以帶我們去任務世界。我的任務是尋找一個宿主，接近目标人物，攻略目标人物，成為他最重要的人，和他一起拯救一個充滿罪惡的城市。史蒂夫，如果你去往另一個世界，可以逐步恢複青春，繼續做一個英雄。”

史蒂夫任貓咪蹭來蹭去，靜靜聽着，若有所思。

“首先，你願意與我商量，我就理解為你找宿主需要經過宿主同意，那為什麼不說清厲害關系？其次，重回青春确實很有誘惑力，但是現在退休度過晚年才是我的心願。最後，我并不想做一個英雄，我過去成為一個英雄，是因為一開始我想保護我所熟悉土地上的人。所以于我來說，我退休了，沒有别的願望，去另一個世界不是我想要的；于你來說，就算我能逐步恢複年輕，一開始也還是老頭子，說不定完不成任務，還會變成拖累，我不是好選擇。”

貓咪瞪起眼睛，毛毛微微炸開：“為什麼，你可是美國隊長！”

它對于史蒂夫的睿智并不覺得太過意外，但是不理解為什麼史蒂夫竟然在聽到拯救城市的時候不是第一時間答應，而是說自己退休了，說他并不想做英雄，連恢複年輕都不想要。

美國隊長不應該聽到這種事一口答應下來嗎？

要知道在史蒂夫還是個豆芽菜，身患哮喘等多種疾病，并不是美國隊長的時候就願意見義勇為，幫助别人，哪怕是自己被混混毆打。

但是現在他的反應很出他意料。

貓咪的心理活動都外露在表面，史蒂夫看懂了它的想法，笑起來，歲月凝結在他的皺紋裡，笑起來時時光就在笑容的紋路裡流淌，在陽光下泛着光澤。

“很多時候，人們為美國隊長添加了太多正義，以至于太過不真實，不像人，而像神。我自認自己是人，生老病死是人的自然輪回，貓咪，我活得夠久了。現在我享受老年生活，也在等待甜美的死亡降臨。也許死後還能見到那些早已死去的老朋友，也許不能，但是我接受人的全部曆程，包括我的故事走入結尾。”

貓咪搖搖圓圓的腦袋，耳朵垂下來，貼在腦袋邊，胡須一抖一抖的：“但是你是唯一那個能夠拿着這個蝙蝠镖，成為我的宿主的人。你不去，就沒有人能夠拯救那個世界……”

“唯一，拯救世界？”史蒂夫肅穆，陽光照得他的一根根白發閃閃的：“系統，我難以相信你說的，如果我再年輕一點，我會送你去見我的朋友。”

他并不是一個容易被欺騙的人，想想吧，一個見多識廣的老者，永遠有他自己的老道判斷。

況且貓咪說的實在是離奇，當然，對于普通人來說，貓咪能說話這件事本身也足夠的不科學。

系統豎起耳朵，背部聳起，繞着史蒂夫轉了一圈：“我不是不正規的壞系統，我可以帶你去看，那是一個注定要滅亡的世界，那塊土地上有太多惡意，但也有許多閃閃發光的人，那個世界獲得了一個改變既定命運的機會，而你是那個唯一可能。”

“聽起來很像個人英雄主義和宿命論的反叛，系統，也許你适合鼓動一個年輕人，去當那個唯一的救世主……”（注1）

史蒂夫的腦子裡突然出現一個畫面，話語失了聲——

黑暗的小巷裡，一個搶劫者将槍口對準了準備回家的一家三口，在孩子驚恐的目光中開槍，射殺了其中的夫婦二人後卷錢逃走，隻剩下遭逢巨變的孩子跌坐在地，身邊是死去的父母和母親那串被扯斷散落的珍珠項鍊。

系統蹭着史蒂夫的褲腳，喉嚨裡發出咕噜咕噜的聲音，翹着尾巴沖史蒂夫獻媚：“史蒂夫，我想你并不批判英雄主義和自由意志主義，我知道你能夠感覺到我沒有說謊，而且承認吧，你永遠對于不幸會發生感到難過，你願意去阻止所有你能看到的不幸，給這個男孩以幫助。”（注2）

它躲進史蒂夫凝固的影子裡，圓圓的貓眼定定瞧着史蒂夫，像兩顆亮亮的琉璃珠：“你會開啟你的新故事，史蒂夫，我說得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