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布魯斯像是被突然抓住後頸的貓咪,下意識向後躲了躲,兒童秋千停了一下,然後小布魯斯若無其事地繼續擺動秋千。
秋千連帶人的影子投在地上,被樹葉和草芽硌得深淺不一,花花碎碎地在那小幅度來回移動。
小孩子把腳支在地上,手指收緊,稍稍低着腦袋,頭頂的頭發有一縷翹起來,在輕風裡動了動。
他猶豫是問史蒂夫會不會打蝙蝠怪還是問史蒂夫的故事好,說的卻與二者無關:“我可以叫你史蒂夫嗎?”
“當然可以。”
而且小布魯斯直接叫過他。
史蒂夫把外套脫下,墊在秋千旁的草地上,蹲身,屁股慢慢後坐,坐到外套上,雙腿自然而然屈起,他把手臂架在膝蓋上,雙手交疊,拍了拍可能存在的灰。
哥譚市區那邊空氣裡不太好聞,越靠近工業區越刺鼻。
而郊區這邊沒什麼工廠,樹木多,現在一呼吸,就都是清新的空氣。
史蒂夫自然地偏過腦袋,等待小孩說話。
“那我們就是朋友了,對嗎?”
“是的,布魯斯。”
小布魯斯瞧了一眼阿爾弗雷德,招手叫史蒂夫坐過來一些。
他眉毛微微蹙起,壓在眼睛上,眼皮微微低垂,藍色的瞳仁被遮住上面小部分,濃密的眼睫毛在下眼睑投下陰影,嘴角抿緊:“那史蒂夫你有害怕的東西嗎?”
“當然有,我害怕的東西有很多。”
“那你最害怕的是什麼?”
“我害怕失去。”
“失去什麼?”
小布魯斯坐在秋千上,比坐在地上的史蒂夫要高一點,能夠看到他大半個背影、後腦勺和側臉。
他的背是寬厚的,挺直的,後腦勺的白頭發吸引了小布魯斯的注意。
失去青春嗎?
“我害怕失去我無法割舍的事物。”
史蒂夫側過頭來,嘴角微微笑着勾起,眉卻壓着眼睛。
小布魯斯能夠看見他的眼睛,裡面閃動着浮動的,小布魯斯不能讀懂的微光,但那絕對不是愉快的笑意。
他莫名地覺得心裡堵堵的,就像裡面塞了一團濕漉漉的酒精棉花,忍不住追問:“那些事物是什麼,我們應該怎麼辦?”
“無法割舍的事物多種多樣,比如我們所愛的家人、朋友、城市等等,但每個人又都有差别。但是無法割舍并不意味着這些事物是永恒的,誰也不知道意外會在什麼時候突然到來,讓我們面臨失去。我們要做的,是在意外到來之前珍惜和保護我們所愛的。”
“如果還是失去了呢?”
史蒂夫偏回頭,望向遠方,似乎歎息了一聲。
“消沉一段時間,然後收拾好害怕、恐懼和傷心,繼續前行。”
小布魯斯突然覺得自己不是想問這個,但是又好像他需要的就是這個答案。
後來他懂得更多了,曾一度覺得這些回答很平常。
但是很快又發現,道理其實沒有什麼特殊的,很多人都知道,隻是很多人做不到,而做到的人,才是特殊的人。
現在小布魯斯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想說什麼,語言組織不起來,隻好裝作結束話題,順着史蒂夫的視線遠眺。
一隻黑色的鳥從林子裡飛出,“呱呱”兩聲,低沉沙啞,飛過他們的頭頂,沒有停留,黑色的羽毛閃爍斑斓的光。
在他們的注視中,飛鳥撲閃着翅膀劃過一道弧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