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皺巴巴顯得質感不佳的棕色夾克,頭戴黑色針織帽,臉上戴着墨鏡的男人雙手插兜,雙肩稍稍内收,站得歪扭,看上去就是個底層人。
再加上發暗的白皮和耳垂下方延申到下巴的胡茬發青,讓這人顯得不那麼幹淨,有種潦草糙男的味道。
他站在那,墨鏡後的眼睛注視着周圍的一切。
高出房屋的是遠處鍋爐區支出的煙囪,有一些還在運作的不斷向灰暗的天空噴湧着煙霧,但還有很多的工廠蒙上破敗的陰影,灰撲撲地苟延殘喘在那裡,等着資金再次活動起來使得有人去整新,或者就此坍圮。
空氣裡脫硫不完全的廢氣和老城區的垃圾堆臭味混合在一起,随着風的吹拂而鼓動,對着人的鼻子伸出觸手,鑽進去。
尖塔、尖拱和飛扶壁支棱着,濃縮着這片地方的曆史,隻是難以掩蓋殘破不堪。
老城區街道狹窄而曲折,像蜿蜒爬行的蛇,不知道爬到了哪個陰暗角落。
兩側的建築擠擠挨挨,争奪着有限的空間,建築間架了一些杆子,上面飄蕩的衣服裝着風,有的落在堆了泥土的管道、生鏽的金屬架、斑駁露出粗糙磚面的牆或者爬滿青苔和縫隙的地面上。
沒有高樓大廈,沒有超級商城,沒有現代化的光鮮亮麗,但是男人還是覺得熟悉。
這裡是哥譚東區老城區,他知道哥譚的每一條街道每一處小巷,也曾在夜晚踩在不同的樓頂,不同的滴水獸上,即便眼前的老城區帶着過去的光影,他也能夠認出來。
這是他小時候的哥譚。
突然風裡飄來一張紙張,男人伸手撈住,是一張報紙,還挺新,不知道是誰丢下的。
他看清上面的内容,手指蓦然一緊,把報紙放近,眼睛一錯不錯地盯着上面的文字,呼吸在那一刻近乎停滞。
這是近三十年前的小報報紙,頭版是托馬斯·韋恩一家小巷遇襲一事,上面寫着韋恩一家三口看完電影後,在回家途中遭遇歹徒持槍搶劫,被路人所救。
目前歹徒已經被抓,托馬斯·韋恩在采訪中表示目前一家三口很安全,又表達了對救命恩人的感謝,并對其身份保密。報道末尾還提到東區目前多個項目由韋恩家出資,筆者對于遇襲的托馬斯·韋恩是否因此撤資表示擔憂。
這些字就像止渴的鸩酒,帶着毒,他卻一個字也沒有錯過,看到“一家三口很安全”的字眼時男人在墨鏡後的眼睛緩慢眨動。
他心裡跟打翻了一桌子調料瓶一樣,喜悅、怅然、難過、不可避免的生怯等等情緒攪和在一起,酸甜苦辣鹹直沖上頭。
父親叫托馬斯·韋恩,媽媽就瑪莎·凱恩的男人韋恩緊緊抓着平行世界裡有關于同位體父母的報紙,手指直接因為過度用力而指節發白,青色的血管在皮膚下鼓起。
韋恩一瞬間忘記僞裝,把自己繃成了一把弓,站得筆直,神經緊繃,身體處于某種應激狀态,呼吸從放慢變急促。
韋恩去過很多平行世界,所有的布魯斯·韋恩都過早地失去父母,以至于韋恩懷疑過自己八歲成為孤兒,之後成為蝙蝠俠都是早已寫好的劇本,一種無法更改的命運。
而這是他遇到的,第一個例外。
他輕輕地吐出一口氣,呼吸在這一過程中恢複,同時他也得以調整自己的狀态,再次做好一個哥譚混混的僞裝。
當務之急應該是找到他的兒子。
小蝌蚪找媽媽,韋恩找兒子。
韋恩是一個人來到這個哥譚的,他希望可以兩個人回去,多出的那個人是他誤入時空亂流,來到這個世界的兒子。
他的時間不多,随時可能被動離開這個時空。
韋恩把報紙塞進夾克口袋,拿出一個指針盤,這是一個法器,上面的指針不斷轉動,轉出殘影,漸漸變慢,顫悠悠地指針直直指向巷子裡。
男人順着指示方向往裡走,兩邊的窗戶一扇扇,伸出各種金屬架和頂棚,靴子盡量避着垃圾走,但還是時不時踩過一些碎渣、煙頭等。
指針顫顫巍巍地晃動,韋恩随之轉向,再轉向,最終在老城區難得的活動場所找到了指針指定的那個人。
那是一個老人,他和周圍一堆的老人混在一起,聊着老城區死了一個人的事情,普通人打眼一看,會覺得這些毫無問題,也就是老頭們聚在一起八卦聊天罷了。
但是隻要仔細看,就會發現那個老人是不同的。
他坐得筆直,穿一身普通夾克,周正的面容能讓人感到慈祥、和藹可親、正氣,他不像是老城區的老人,他不是一眼看上去就是惡人的人,也不是看上去正義其實暗藏邪惡的人,他是那種明眼人看氣質,一下子就能分辨出的好人。
有點像超人。
當然,韋恩并不會排除掉對方十分會演的可能,那樣的話也很可怕。
而且話題是在被那個老人所引導的,他讓周圍的老人說出自己所知道的,而他不動聲色地從中獲取信息。
韋恩确定,他在了解和調查他所詢問的,老城區約翰的死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