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者雖然同樣身穿神奇女俠的制服,但她的長發卻是烈火一樣的紅,高高束成馬尾在空中飄揚的時候,便宛如一面戰意盎然、不死不休的旗幟,向所有旁觀者宣告,她與上一位神奇女俠戴安娜·普林斯,是何等截然不同的存在。
如果硬要說她和戴安娜有什麼制服上的區别,就是她手上佩戴着的,并非銀色的護腕,而是古希臘風格的金環臂钏;她的足下踏着的,并非金紅相間的長靴,而是一雙生有飛翼的銀鞋。①
但除去這些之外,她的行動力和戰鬥力比起戴安娜來,隻能說有增無減,别說在“人均因為太有道德底線而戰力驟降了一個水平”的主世界了,哪怕放在塞西莉亞的黑暗世界裡,也頗為亮眼。
塞西莉亞在和她交手的第一時間,就感受到某種沉重得宛如小山覆壓下來的感覺,從那根真言套索上傳過來了。
她飛速後撤,試圖從這位截然不同的神奇女俠面前逃脫,然而她習自溺亡怨魂的體術,在來者的面前,竟全如無效一般:
強者識得強者,力量識得力量。她後撤,她就能嚴絲合縫地追上;她進攻,她就能遊刃有餘地避開。她揮出真言套索試圖逼退她的進攻,她就能以同樣的手法,将第二根真言套索揮出。
就像一隻紅毛大獅子,将綠眼睛的小貓當成皮球一樣來回撥弄。
如果說之前,塞西莉亞隻是對這人的身份有些好奇,那麼在“有來有往”地打了數十個來回後,塞西莉亞是真的有點打出火氣來了:
你怎麼敢看輕我……你怎麼敢把學習了我的導師、我的主君、我的畢生摯愛一身本領的我,如此輕視地對待!
我可以死。但我的主君必須赢!
于是塞西莉亞在紅發的神奇女俠再度欺身而上的那一刻,不退反進——
砰!!!
兩雙手,兩根真言套索,兩位亞馬遜的女兒在空中抗衡。每一次碰撞都震耳欲聾,每一次交手都勢均力敵。絢爛的金芒在夜空中劃出明亮的軌迹,卻始終無法刺穿正在聚集的、愈發濃重的烏雲,因着這烏雲并非由自然天氣的變化而生,是被承載着神靈力量的魔法師召喚而來。
幽綠色的光芒在塞西莉亞的十指間咆哮,翻滾,凝聚。這是何等純粹的威能,何等可怕的力量,僅僅是一個尚未成型的魔法的前綴,就足以引發數萬平方千米之内的天氣暴動。
飽經風霜的滴水獸在她們腳下發出不堪重負的痛苦呻/吟——說實在的,滴水獸真的承受了太多,每晚都有哥譚義警踩着它們的頭飛躍和停留,眼下連魔法師和亞馬遜人打架的時候它們也被波及了進去,屬實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了——龍卷風拔地而起,卷得高樓搖晃不止,花草樹木被摧折得東搖西倒一片狼藉,河水齊齊倒流,所過之處,路燈與電線杆齊齊攔腰折斷,整個哥譚市在這一刻,都陷入了狂暴的黑暗。
然而,越是在這樣的黑暗中,就越能看出這個魔法的威力來了。
格外不祥的幽綠色漩渦如一隻緩慢睜開的巨眼,在夜空中悄然浮現。它旋轉着,低吼着,仿佛一頭不知饗足的野獸,要将下方的一切吞噬、碾碎。
空氣中開始出現隐隐的焦糊味。在人類聽力不可及的範疇内,超聲波正高聲作響,飛鳥停止振翼從天而降,遊魚停止擺尾浮上水面,簌簌粉塵鋪天蓋地席卷而來,蓋因之前被狂風席卷上天空的砂石與花草,都已被不知名的力量碾做齑粉。
在盛大的死亡中,在晦暗到了極緻卻又轉瞬明亮到了極緻的黑暗與明光中,數百條至少有合抱粗的閃電從天而降,以人類目力甚至都無法捕捉的迅捷,與隻有在極緻高溫下才能呈現出來的純白色,萬火歸一,天降雷霆,對着面露訝異之色的紅發女子直直擊去——
“天啊……”在衆人險些被這道魔法的餘波席卷得屍骨無存之前,一道金紅色的魔法陣自地面上升起,險之又險地将一幹人保護了起來。身穿棕色長風衣的康斯坦丁從天而降,對着這狂暴、盛大而绮麗的法術,發出一聲發自内心的贊美:
“這是‘裁決者’!”
不管是蝙蝠家的義警,還是哥譚警方,都不太怎麼跟魔法側打交道;蝙蝠俠本人倒是跟魔法側關系匪淺,還被誇過在這方面頗有天賦,被他暴揍過的具有魔法力量的罪犯更是數不勝數。
但是“裁決者”這個名号,還是他第一次從這幫怎麼看怎麼跟哈利■特片場關系匪淺的魔法師口中聽說:
“我之前從沒聽你說過這個,康斯坦丁。”
“你當然不會從我的口中聽到這個詞,蝙蝠。”康斯坦丁蠻不在乎地聳了聳肩,“畢竟絕大多數時候,我們根本不用跟這些超綱的存在打交道。”
“在我們的世界裡,對魔法使用者主要有以下幾種分類:所有能夠使用魔法的,都可以被稱作‘魔法師’;能夠給物品附魔以發揮更大威力的魔法師,則被稱作‘巫師’;因血脈傳承而獲得比尋常魔法師更強大力量的,被稱作‘魔法血脈’——比如我,我就是魔法血脈。”
“與神靈、惡魔或随便什麼魔法生物深度合作而獲得力量的,是‘鬥争者’;宇宙中的元素會選擇凡人成為自己的代言人,被選中的代言人在獲得力量的同時,也獲得了與這些元素站在同一戰線的責任,這是‘守護者’;其本身就是高緯魔法存在,卻因種種原因降臨到我們的世界的,抑或者是從巫師進一步修習而成,其自身的存在即為魔法的,是‘大法師’。”
“但在以上所有分類之外,還有一種更強大、更罕見的魔法使用者。他們直接從‘神’那裡獲得力量,而這力量的強度,甚至能輕松碾壓前面我們提到過的任何一種分類,可以說,除去他們的‘神’之外,再沒有任何一種存在的魔法,能夠與這些家夥匹敵。”
“幸好這樣的力量并非沒有限制,他們隻能在‘神’的命令與允許範疇之内使用魔法;可如果他們失控了,脫離了‘神’的管轄,引發的災難性後果隻能用末世來形容。”②
在漫天激蕩的風暴、雷霆與閃電中,在這似乎連日月星辰都能震落的巨響中,哪怕是與惡魔簽訂契約以獲得超然力量,平日裡煙不離手詐騙不離口永遠都沒個正人模樣的康斯坦丁,也不由露出一點嚴肅的神色來:
“這便是‘裁決者’。”
“蝙蝠俠,我知道你不願意輕易交托信任給我這樣遊走在犯罪與死亡邊緣的家夥。但這種超綱的家夥都出現在我們面前了,你總該透個底給我,告訴我她是什麼人吧?如果有什麼萬一,至少讓我做個明白鬼,好嗎?”
康斯坦丁話音未落,更強的一波震動便自衆人腳下傳來!
土石隆起,憑空造就山脈。這新生的山脈還在越升越高,連帶着周圍的建築廢墟、失去了約束因此四下奔湧的湖與河、一片狼藉死無全屍的花草樹木,都在被無形的巨力瘋狂抽取、揉捏、彙聚于一體。
它們咆哮着、擠壓着,在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中拔地而起,形成一雙巨大的手,對着天空上某個明亮得已經讓人無法直視了的點飛速合攏——
然而也正是這一刻,在塞西莉亞一片蜂鳴聲的耳邊,忽然傳來一個好奇的聲音:
“你為什麼突然生氣了,姐妹?”
塞西莉亞對這個稱呼不陌生。
在全都是女戰士的天堂島上,所有的亞馬遜人,都以這樣公平、熱血而親密無間的稱呼呼喚對方:
我們是同出一源的存在,堅守同一個理想,有着同樣至高無上的目标。那麼,凡是這樣稱呼彼此的,便要為彼此奮戰;凡是如此呼喚對方的,便要交付後背;凡是稱名姐妹的,便是同袍。
她的老師帶着師長的嚴厲與關懷,稱呼她為“姐妹”;她熟知的戴安娜·普林斯在犧牲前,亦帶着引路者的耐心與寬容,稱呼她為“姐妹”。
數不勝數的亞馬遜女戰士,都撫摸過她的頭發,将蜜酒傾倒進她的杯子裡,為她切割烤肉和水果,在篝火躍動的光和熱中高聲歡呼、歌唱、宴飲,為她送行,稱呼她這即将奔赴對戰亞特蘭蒂斯前線的凡人為“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