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有些尴尬，兩人離馬車都有了些距離，而且也不知道剛才有沒有人聽到車夫的求救被吸引過來。

葉清歡在把馬車往這邊趕和将人拖回去之間猶豫了一下，決定選擇後者。

一刻鐘後，葉清歡氣喘籲籲地将人拖回了車裡，又将人重新綁好。這次燃了三倍的迷香，應當是妥當了。

她幹活的時候系統還不忘給她打雞血：“看見沒，這就叫早起的鳥兒有蟲吃，早起的宿主有人逮。”

葉清歡虛空地白了他一眼，沒接話。

等她一切都忙完，一下車，發現農戶家的孩子正扒着主屋的門框看她。見她下車，忙害怕地縮了回去。

孩子大概三四歲，黑黑瘦瘦的，顯得頭跟眼睛都很大。有些怕生，但昨晚葉清歡睡覺之前發現床上躺了一隻新編的草兔子，應該是小朋友送給她的。

内斂但可愛。

葉清歡不想給他留下心理陰影，忙追過去解釋。

一進屋，發現小朋友正瑟瑟發抖地縮在他奶奶懷裡，他奶奶也很緊張地抱緊他。

原來不是沒聽見求救，而是不敢出來。

這一家子農戶有四口人，孩子父親被征去服役了，原本應當是軍役，後來不知道什麼原因，成了力役，現在正在修皇陵，常年不在家中。這村子裡大多都是這樣，壯年男人都不在家，家中隻有女主人。

而此刻女主人不知為何也不在。

葉清歡見他倆害怕，忙醞釀了會兒情緒，解釋道：“實不相瞞，方才那是我叔叔，得了失心瘋，這趟去廣陽城便是去給他治病的，讓大娘見笑了。”

老妪聞言，神色稍緩。

“朝食已經好了，我這就去拿。是否需要給叔叔也備一份呢？”

“不用了，鄉裡的郎中說他要禁食的。”

老妪點點頭，去給葉清歡拿吃的。

吃飽喝足，告别了農戶家，葉清歡又一次踏上了前往廣陽城的路。

晨光熹微，村裡的田地上已經有許多人在勞作了，大多數都是女子，也有腿腳不方便的男子，甚至還有頭發花白的老人。

方才那個孩子的媽媽正擔着兩大桶水走在田埂上，雖看着有些吃力，但步伐穩當動作熟練。即便是能一拳打暈車夫的葉清歡，看着那兩大桶水也覺得有些雙腳發軟。

婦人将兩桶水放下，抹了把汗，瞧見了這頭的葉清歡，笑着跟她揮了揮手。

葉清歡遠遠跟她道别。

一路上，那孩子瑟縮在銀發老妪懷裡、一老一小可憐無助的樣子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

如果真是遇到了壞人，他們毫無還手之力，隻能任人宰割。

這村裡的每一戶人幾乎都是如此，甚至大晟還有許多村落也都是如此。

“徭役”這個詞她在曆史書上看過多次，但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它背後的意思。

但曆史自有其發展規律，盛極必衰，衰及必盛，循環往複。他們隻是恰好生在了一個即将衰敗的王朝。就算她真有能力在當前扭轉這個趨勢，也隻是将這個循環提前了而已。無論怎樣，終究會有人生活在“盛極必衰”的年代。

她自認不是什麼偉大的人，不會因為内心的一點觸動就拼上性命真的去誅暴君。況且她也是真的沒這個能力。

第二天将近中午，葉清歡終于快摸到了廣陽城的地界。

她現在有些犯愁了。

出了思陵之後她隻是休息了一會兒，趕到那個早點攤子時攤主就已經知道前一天晚上思陵鬧鬼的事情了。

而從思陵旁邊的小鎮到廣陽城，馬車隻用一天不到，騎馬更快。

現在已經過去了一整天，不管是思陵守衛騎馬去禀報上司，還是往來行人口口相傳，思陵被盜的事情肯定已經傳到廣陽城了。一路上也碰到了好些人誇贊過廣陽王子女能力出衆，思陵被盜是大事，對姜家尤其如此。現在思陵附近的城鎮很大可能早就已經加強了盤查。她現在身上揣着這麼多金餅，要是碰到了盤查豈不是人贓并獲！

在她犯愁之際，馬車經過了一處亂葬崗。

葉清歡聽村民們提起過，厲帝晚期對内高壓統治，對外窮兵黩武，徭役賦稅繁重，民不聊生，流民四起，城郊就有了這片亂葬崗。

後來天下大亂，高祖率兵攻打廣陽，被厲帝安置在思陵祭祀姜藜的初代廣陽王姜季說服郡守投靠高祖，厲帝震怒，親率大軍圍城，最後厲帝兵敗自盡。當年戰死的士兵就地掩埋，最後跟這亂葬崗連成了一片。

官道的兩邊是綿延的墳包，有的木牌已經腐朽，也有不少是新立的，不知道是古代死亡率就是這樣，還是當朝皇帝也因為橫征暴斂，王朝又有了氣數将盡的苗頭。

葉清歡不敢多看，路上也沒有别的行人，她心裡有些發怵。

但轉念一想，這裡沒有行人，而且多出一個新挖的坑來也不會有人懷疑。隻要讓系統标記好地點，不正是藏匿金餅的好地方嗎？她隻要帶一兩個金餅貼身用的就好。這樣就算遇見盤查，也依舊能用商人之女的身份圓過去。

如此想着，葉清歡下了馬車，往亂葬崗走去。

膽小如鼠的葉清歡，越往前走，心跳越快，冷汗直冒。

系統知道葉清歡膽子小，歎了句“真沒用！”

“到底是誰……”話未說完，她感覺懷裡多了個軟軟的東西，對她說：“你随便捏吧。”

“……這麼貼心啊！”葉清歡補完了這句話，然後将懷裡的東西一頓亂揉，确實很解壓。有個東西抱在懷裡，也确實讓她安心不少。

放下了那一包金餅，葉清歡身體和心靈都感受到了一陣輕松，繼續踏上了去廣陽城的路。

與她預想的一樣，廣陽城确實加強了盤查。進城的人被分成了好幾列，每列都有守衛拿着畫像在一一辨認。

也對，盜墓賊跟守衛正面交鋒過，雖然當時都蒙着面，但畫出個大概長相應該不難，好歹也算有個線索。

好強的行動力！而且這還是在古代。才一天時間就能把偵查工作推進到這一步，廣陽王手下果然能力出衆。葉清歡心中不無贊許。

然而再往前走，葉清歡贊不出來了。

城門邊上還有幾排更大一些的通緝畫像，雖然偏寫意，但湊近一些居然還真能看出來誰是誰。

而被通緝的除了有那幾個盜墓賊，還有那個黑心車夫，甚至連她的畫像也赫然在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