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清歡心虛，聽見外面有人喊她，第一反應就是一屁股蹲了下去。其實茅廁的窗戶開得又高又小，外面根本看不到她在裡面做什麼。

葉清歡對外面喊道：“我很好，就是還得要一會兒！”

“那我就在門口等姑娘吧。”

很好，現在想逃也逃不了了……

葉清歡頭疼。

因為茅廁内唯一的光線來源就是那個小窗戶，整個茅房黑黢黢的，葉清歡蹲下來之後才發現，旁邊竹筒裡的廁籌上寫了字。

沒錯，這個時代的人上廁所用的是廁籌，也就是用竹片刮的。

大概是因為四夷館這種地方竹簡多，廢棄的竹簡就直接被拆開來當廁籌用了。

葉清歡從竹筒裡取出了她剛才看到的那一支。

用朱砂寫着“我恨北狄語！”狂放的字體背後，一定是一顆被逼瘋的靈魂。八成就是方才那個在邊練北狄語邊扇自己耳光的小哥寫的。

葉清歡翻到背面，上面寫着密密麻麻的文字，這個應該就是傳說中的北狄語了。

她心存僥幸地想，說不定她的世界裡有這種語言，隻是不叫北狄語呢？

葉清歡叫系統識别，再在圖書館搜索。她則在一旁默默祈禱。

天無絕人之路。居然還真搜出來了對應語言的教程，還不少，甚至還有許多語音資源。

系統一一下載，隻用三五分鐘就掌握了這門語言。

“可是我的聲音隻有你能聽到，我可以翻譯給你聽，但你要怎麼交流回去呢？”

“你在腦子裡說，我跟着你說就行。”

她們這學期剛開了同傳入門，老師十分嚴格，每天都要她們上傳半個小時“影子練習”的錄音，算進平時成績。

所謂“影子練習”，就是放音頻，練習的人晚幾秒開口，像影子一樣亦步亦趨地跟着音頻說。從中文開始，慢慢過渡到英文，滞後的時間也會慢慢增加。

關于這個練習到底有沒有效，見仁見智，但這門課的老師是“影子練習”的堅定擁護者，所以對這個練習盯得十分緊。

每天都花半個小時練這個，葉清歡現在已經進化到可以邊給遊戲清日常邊完成這個作業了，幾乎可以不帶腦子跟讀任何東西。

不過為了保險起見，她還是跟系統實驗了一下。系統在她腦子裡翻，她把系統說的原封不動地講出來。

一開始不熟悉發音還有些磕巴，花了五分鐘讓舌頭适應了這個語言的各種基本發音，葉清歡已經可以說得十分有模有樣了。

雖然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東西。

她自信推開門，随着等她的女子回到了那間北狄語的屋子。

姜朔看起來有些擔憂：“姑娘可是吃壞了東西？要不要先回去休息一下下次再說？”

……？

為什麼！？他居然沒有因為她在茅廁裡花了這麼長時間而覺得她可疑？還可以先回去休息的？

那她剛才在那臭烘烘的地方糾結了那麼久算什麼！？

“不用，我已經好多了。”她躍躍欲試。

瘦弱的北狄語舌人站在一旁，他臉色蠟黃，黑眼圈濃重，看着比考試周的葉清歡還要疲憊幾分。

他正用一種“你将是我的同伴嗎？”的探詢的眼神打量着葉清歡。

“那我開始了？”他用北狄語問道。

為了方便葉清歡作出恰當的反應，系統還給她設置了個懸浮字幕欄，她就像看電影一樣能看到對方說話的意思，耳中是系統說北狄語的聲音，她原封不動地複現了出來。

“好的，請。”

兩人從今天天氣聊到自己的生平，到為什麼會來到這裡再到大晟當前局勢尤其是對西北局勢的看法，随着對話的不斷深入，這位瘦弱舌人明顯開始磕磕巴巴詞不達意了，但葉清歡卻一直不疾不徐從容不迫，好像北狄語是她的母語一樣。

兩人一來二去地交流，舌人的臉上漸漸出現了“我好像遇到了救星”的解脫感，愁雲慘淡的一張臉，說着說着都舒展了開來。

他不管是北狄語還是社交能力都十分的馬馬虎虎，來四夷館就隻是想混口飯吃。

結果老師告老還鄉之後别的師兄師姐也都因為各種原因離開了。

先前聽聞陛下打算對北狄宣戰，以大晟目前的國力，幾年内讓北狄臣服也不無可能。

到時候就算需要他去當舌人，也是在朝貢之類的場合。沒有生命危險，幹得不好最多也就是被罵。現在這麼缺人，甚至都沒有丢飯碗的危險。這樣的四夷館可太适合混了。

正因為有如此信念，他才會繼續在四夷館苦苦支撐。

沒想到陛下不僅沒宣戰，還要馬上派出和親使團。

他不得不趕鴨子上架挑大梁。

去别人的地盤，在那種劍拔弩張的環境裡，就連太子都不一定能全身而退，别說他是真的不行，就算他行，也有可能被無辜牽連。

所以他現在每天晚上都愁得睡不着覺。

而現在，這個女子從天而降，北狄語說的甚至比他告老還鄉的老師還要利索，再加上她臉上時刻挂着的那自信得體的笑容，簡直就是天選舌人！

姜朔在旁邊默默聽着，他雖然完全聽不懂，但也被葉清歡那流利動聽的語調和自信的态度打動。

中午的陽光透過窗柩，撒在葉清歡的身上，她整個人看起來在發光一樣。

屋子外面，一刻鐘前就已經過來的太子，此刻也在欣賞着葉清歡的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