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
風合景扯起嘴角笑,他的眼眸也不願從溫曉身上離開,便拉住溫曉的手又問:“你冷了嗎?”
溫曉不語。
風合景給溫曉傳了些内力過去,确保對方今夜不會被寒冷與疼痛困擾,這才半蹲着身子,有些緩慢仿佛低語般說道:“你放心,現在不會有危險了。我之前說過會保護好你的,你看,我可以做到。”
溫曉沉默。
是啊,說到做到。
甚至還救了自己好幾回。
如果用風合景的說法,那這人早就抵消初見時的可惡了。
風合景眉眼帶着一縷缱绻,說話的聲音異常溫柔,如果被白巧兒聽了,恐怕又會氣得七竅生煙。
“現下羅仙鏡裡不會再有威脅了,我們明天就可以出去,很快就能進菱花城上崂山。對了,謝兄。我聽說君家有一汪名頭極大的洗髓溫泉,不如我們到時候去試試吧。”
溫曉不作表态。
他的指尖緩緩收緊,出神般絞着腿上蓋到一邊的黑色外衫。
“哦對了,也不知道你喜辣還是喜甜,不過君家布置挺周到的,宴席上各地菜肴都有,還會備些中州的佳肴。中州有道名菜叫百鳥朝鳳,我曾在師門見過,但是我沒資格碰,也不知道這次能不能遇上。”
“風合景,”溫曉有些忍無可忍,“你傷得重不重?”
風合景一下沒反應過來。
好半會兒才收了些僵硬的笑,歪着腦袋含糊回他:“還好吧。”
溫曉眼眸直勾勾望着風合景被血色浸染的内衫領口。
“也就......受了一點點傷,現在恢複得差不多了。”
風合景立刻捂緊衣領,習慣性地笑着。
“為什麼?”
“嗯?”
風合景低着頭看溫曉。
溫曉垂下眼眸,他睫毛長,在篝火映照下濃密地蓋下影子,撲簌簌地好似靈蝶。
“我和你,”溫曉邊說邊組織言語,“我與你初識不過幾日,談不上十分熟絡,你其實沒必要去那麼危險的地方摘草藥。何況,我這腿也不是被你傷的。”
“不算熟絡啊。”風合景輕聲咀嚼這幾個字眼,極輕地笑了一下。
“謝兄忘了嗎?我對你倒是一見如故。”
“你不用有壓力。”風合景放下溫曉的手,“對我來說這不僅僅是為了替你尋仙草,我也存了想去挑戰的心思。”
寒風吹亂了他們的長發,風合景卻隻伸出手,帶着克制,動作極輕地幫眼前人撩起碎發。
眼前人隻低垂眼睫,抿着淺色薄唇虛握着拳,不願擡頭看他。
這真是讓風合景毫無辦法。
也不知由自己往前再多走幾步,能否換來這如玉之人更多的目光傾注。
“當然,我更珍惜你這個新朋友。
“所以我怎麼想的并不重要,隻要你别厭我煩我就好了。我不願讓你以後回憶我的時候,腦海裡隻剩不愉快的痛苦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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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風合景那邊的交心,白巧兒這邊氣氛要顯壓抑許多。
沉朦重新戴上面紗,安靜靠在眼眶泛紅的白巧兒身上。她卸了力,渾身酸軟,大半的身子都壓在白巧兒那邊。
白巧兒低着頭搗弄藥草,她身旁還坐着三位玄天宗弟子,個個都帶着傷,或損了手腿,或腰腹遭受重擊。
她緊緊咬着唇,手下動作越來越快。
顧鶴白等人觑她一眼,你推我搡卻不敢作聲。
他們又瞟向不遠處的風合景跟溫曉,更是什麼話也不敢說。
沉朦閉着眼睛輕聲問:“你不是要去給謝延敷藥嗎?”
白巧兒将手中藥罐搗得草汁四濺,也不做作答。
沉朦睜開眼安靜地看着她。
半晌後,沉朦再次開口:“風合景不是腦子愚鈍的人,他心中有數。”
“不相信不行。”白巧兒惡聲惡氣說道,眼圈卻又紅了幾分,“沉朦,你知不知道我找到他的時候,他身上全是血。若非我幫他分擔妖龍注意與他合力,又讓他吞食了九幽地龍的内丹,他隻怕沒命了。”
白巧兒低下頭,模糊地望着自己衣衫被一滴又一滴淚水浸濕。
“而你們,也沒命了。”
是她考慮不周全。
沒有一開始就拉住風合景不許他帶着旁人馬車進城,沒有按下風合景不許他強闖夏鏡,又因先前的平靜,錯誤估計這出口處的危險。
她怎麼也沒想到,這裡竟有将化形的妖物,強悍到連沉朦都擋不住。
一切種種,都讓原本随着她一起下山、活力四射衆志成城的玄天宗弟子們,如今一個個皆是氣息萎靡,搖曳欲墜。
而這,都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