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如坐落于群山之巅的君家庭院。
溫曉還沒休憩,他本想先聯系一下風合景等人,但腦子遲鈍地想起,那些人據青訣所說,早已離開君家,又不知去了何處。
那人還說什麼“君家見”,可誰知他們又先走了一步。
溫曉閑來無事,就着這月色與燭光把風合景從羅仙鏡帶出的仙草分類。
一陣敲門聲響起,他想了下,将仙草收起後才去開門。
他的屋子正對夜空,興許是離得近,那近圓滿的月亮分外碩大也分外明亮,落于地面宛如鋪上厚厚銀紗。
敲門的是青訣。
女子還是白日裡見過的裝束,她背着光神色模糊。
“謝公子。君家大少爺請你過去一叙。”
溫曉猛地望向她。
女子卻是撲通一聲跪在石闆地面,滿頭青絲瀉了一地。
“抱歉,少爺。”
“……玄天宗的事?”
溫曉壓着嗓子問,地上那人卻如何也不肯再言語。
溫曉定定望着她看了好一陣,視線飄忽移向隔壁,那邊是青澤的房間,房間主人早已紅着眼圈入睡。
過了半晌,溫曉嗤笑一聲。
如果是普通交際,自然沒必要半夜三更邀他過去。
“青訣姐,”他又喚起童時的稱呼,“你不是一直好奇當初為什麼我娘會在街上選中你嗎?
“你離開溫家後,青澤在府中的待遇僅次于我。她一直記着,忙前忙後還給青澤找了不少教書先生,你最初的靈石也是她借着我的名義送來的。”
溫曉露出苦澀笑意,“她早将你視作半個女兒。”
青訣伏着身子,她的背有過一瞬間的僵硬,卻是久久沒有說話。
溫曉也覺得厭了:“我隻是沒想到,你的背叛來得這麼快。”
青訣頭磕在地面石闆上,石闆冰涼,晚風也微微捎來寒意,她啞着嗓子說道:“少爺,她将我視做半個女兒是不假。但是,你能說她沒存其他心思嗎?你沒修真天賦,她便壓着我,也不讓我往高處爬。她的算盤很妙,她想讓我當你一輩子護衛、甚至侍妾!我做不到。”
青訣緩緩擡起頭,她面上沒有什麼表情,宛如死寂般述說:“我并沒有告知君家你和玄天宗的事情。隻不過最近君家上下動亂,疑似中州的人動了手腳,這才讓我們底下弟子留心玄天宗相關。至于你和玄天宗,則是有心人看見了,報了上去。”
青訣語句稍頓,視線随着溫曉一起飄向青澤的房間,聲音有些顫。
“和我無關。”
“包括我借謝家的身份嗎?他們既然派你來找我,想必是得知我并非來自謝家了吧。”
青訣眼睫微顫,長發随着風飄起,一滴淚也被吹落她下巴處,楚楚可憐。
溫曉垂頭看這外貌柔弱易碎的女子。
她這些年似乎都沒怎麼變過,隻五官更清晰漂亮了些。
與溫夫人的女兒、溫曉那早逝的姐姐有兩三分相像。
“走吧。”
溫曉掩上房門。
他看了看頭頂高懸的明月。這輪月亮是如此美妙,就像這處地方,站在最高的地方,閱盡風華,腳底便是整個南域。
君家在下九重生根已久,在廣闊下九重内,崂山君家是少有的,比皇宮更甚、更大、也更豪華的修真聖地。
難道當初青訣咬着牙也要上君家。
難怪她不願意留在名不見經傳的經商溫家。
青訣沒再解釋,直起身子招來仙鶴。那仙鶴羽毛堅硬叫聲清脆,載着兩人徑直飛往朝露峰。
仙鶴飛得頗高,崂山山頂月色晴朗,風從溫曉身上刮過,朝露峰若隐若現就在眼前。
等下了仙鶴,宮殿邊很快有兩名神情木讷的童子奉上水,替青訣拭去面上和衣袖的髒污。
溫曉冷眼看着,那些小童很快退下,他掃了一眼青訣,說不清是可笑還是可敬。
“看來君家待你不錯。”
“不過是換了個地方,做另一個人的侍妾。”
青訣走在前頭引路,就像來時帶他和青澤回院子時一樣。
她的聲音毫無波瀾,仿佛說的并不是自己。
“少爺,你遲早會知道修真者的權勢有多滔天。外面的世界太殘酷了,絕不是你這個身居幽宅活在保護下的人能夠觸及的。”
溫曉随意“嗯”了一聲。
“你說得對。”
宮殿靜悄悄,四周皆用帷幔繞住,月色散不進來,隻梁柱上懸着的夜明珠散發溫柔光芒。青訣的腳步聲很輕,恐擾了貴人清靜。
走了不知多久,終于走出正殿,前往後邊一處四周擁着長木的庭院。
這裡,便是君家大少爺的居所。
溫曉對這個大少爺知之甚少,他單知曉那人叫“君九成”,據說是在中州大宗門修行,卻能上下兩界來去自如。
青訣走到門前,極為恭敬行了一禮,“師兄,溫家少爺來了。”
屋内傳來爽朗笑聲,聽其聲音,這人應當是名年二三十歲的青年男子。很快,房門被打開,君九成披頭散發穿着内衫,外邊僅裹着件長袍,就這麼随意出來了。
他上下打量一眼溫曉,唇角笑意莫名又深了幾分。
“溫兄,裡邊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