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的表情依然淡然，右手輕插着兜站在不二的面前。天台不時有風吹過，小花随着風擺動着，不二聽到他的話歪頭思索了一下，将噴壺放好在一旁站起身來。

兩個人走出了幸村的小地界，站在天台外沿立着的鐵絲網之前，看着近處樓下走走停停放學或者參加社團活動的學生，往遠看一些能看到一些海的藍色碎片，在陽光下一閃一閃的，方向感不錯的不二還可以指出幸村所住的醫院在哪裡。

“怎麼了？”不二睜開雙眼，眸底的藍色好像反射着遠處的天和海。

“來立海這些日子還習慣嗎？”柳也看着遠處，轉過臉來對他說，“這裡的氛圍可能和青學有些不同。”

不二大緻能明白他的言下之意，立海的正選們所背負的要遠比青學，或是其他的隊伍多得多，除了共通的對于勝利的渴望，他們還有衛冕的期許，全國三連冠之差一步之遙的壓力，以及，還在醫院的幸村精市。

自己的願望尚且有可能滋生成為欲望，背負着同伴的願望和不甘，如此共享的痛感就很難不走向執念。

執念是異常沉重的，會像一團黑霧一樣一直把人困在裡面。不二還記得自己在場邊看着手冢對戰迹部那場比賽的心情，作為朋友和隊友他被如此的決心所震撼。所以在手冢去九州之後的關東決賽，自己不惜一切追逐着他的步伐在模糊和黑暗中結束了那場球。

而對于現在的立海大，這份執念更是當時不二作為對手都會被輻射到，不用說身處在這個集體裡的立海正選。關東大賽決賽是一個陰郁的日子，自己無法具體的形容聽到真田和柳那段對話的心情，以及赤也沖過去用網球拍擋下一巴掌那瞬間自己呼吸的停滞。

不二是一個善解人意的人，但理解不意味着他善于移情，或者是願意接納太多其他的感情。上一次他和這群人站在對立面，親手阻斷了對方的連勝，兩邊都有甘願為之犧牲一切都必須要守護的羁絆，在他對于自我内心關于責任的探索版圖對岸，隔着球網，是立海大壓抑的沉默。

他知道那一天是幸村做手術的日子，在切原倒在自己懷裡的那一刻，他看到陽光從積雲裡射了出來。

在他因為被球擊中腦袋陷入了短期的視力模糊勉強赢下之後，立海其他人穿着暗黃色的隊服匆匆離開，真田把外套交給了他們後獨自留下，站在球場的另一邊面對龍馬。

而現在，他和柳站在一起。

“我知道你的意思。”不二指尖劃過鐵絲網，“雖然我和大家想要獲勝的心不盡相同，但想要達到的結果是一樣的。我會對自己的比賽表現負責，不會那麼旁逸斜出？”

不二聽到一聲輕笑。

他轉過頭看着柳，對方還在笑，好像自己說了什麼好笑的話一般。

“不是這個意思。”對方搖搖頭，“隻是希望你不要有壓力，關于幸村的事，所謂的完勝公約是我們幾個正選私下約定的，這份束縛不應該在你身上，不符合你的風格。不過縣鄉大賽并沒有什麼太大的趣味，你和文太會很輕松。”

不二聽到他這段話心下一暖，又在心裡有些啞然失笑。他第一反應想到上次自己發現觀月給裕太用對身體有損傷的訓練計劃，所以才會那樣打擊他，平日裡他并不是如此的風格。不知道是因為這場比賽，還是國一國二的比賽，才讓他在這群人的腦海留下了如此印象。

他沒有解釋，彎了彎笑眼，“原來是過來開導我啊柳君。”

“不是開導，不二君應該不需要，隻是大家的想法。本來是弦一郎來和你說的，但好像被多數否決了。”柳毫無負擔地将這個小插曲透露給了不二，他心裡想着幸好不是弦一郎來說，果然最開始已經有些被誤解了。

真田來說的話好像是會有點尴尬，感覺很容易變成手冢那樣的部長面談，太正經了吧，不二也如此想着。

“沒事的，可能是被大家感染了，被這份心意影響着變得熱血了不少。”不二的視線飄到了幸村醫院所在的地方，也許現在那位可能就獨自在天台上吹着風，說不定就在看向這邊呢，“無論如何結果都是一樣的，我們都會一直赢下去，不管是為了幸村還是我們自己。”

“所以連帶我那一份也算上吧。”

柳也眯着眼笑了起來，“有時候覺得周助是很可怕的人。”

“欸？”

“數據表明有一些重大的改變在你身上發生了，但是難以推測本源。”柳拍了拍筆記本和不二轉身一起走下天台，走廊不太寬敞，他走在前面一點。

“蓮二，我的數據可不是那麼好去收集的。”

柳聽到他的話轉身去看他，不二剛剛拉緊天台的門，最後一抹光線從他的臉上掠過，藍色的眼眸詭異的閃了一下。柳眨了眨眼，轉身繼續往下走。

不二跟在他身後下樓，心裡還惦記着噴水壺有沒有放回原處。

立海大的各位真是關心則亂啊，不二和柳告别後一個人背着包往回家走着。無論是對幸村，還是其他人互相之間，抑或是對他，大家好像都有些笨拙地緊貼在一起，像是迎接極夜的企鵝們……連自己今天最開始的揣測也被影響了。

“周助。”由美子的車慢下來靠着路邊，打斷了不二的走神，“我拉你回家吧。”

本來就應該在一起吧，不要分開，不二在把注意力分給晚上的芥末飯團前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