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多多擠出笑臉，好像那樣自己就不緊張了，“挺、挺好的，阿姨還給了紅包。”

提起“紅包”，她想起來紅包被她放在車裡了，就急着要起來，“還在車、車裡呢，我去拿。”

人還沒起來，就讓林太太給按住了肩頭，林太太笑得十分溫柔，口氣十分親呢，“拿甚麼的，給了就是你的，就是這個習慣不好，别人的好意，你怎麼就随便放車裡了？”

林多多與她距離這麼近，隻覺得自己呼吸不順，人坐在客廳，面對着四雙眼睛，她獨獨好像是置身于沼澤地一樣，稍微不留意，可能就整個人就陷了進去。她試着深呼吸了一下，“哦，那他、他過來……”

林先生掃她一眼，對她這種局促的狀況神情淡淡，“難道還從你那裡出不成？自然我們當父母的出。”

沒等林多多說話，林太太嗔怪地給他一個眼神，又好聲好氣地對林多多說，“别理你爸，他呀一向這樣子，這種錢呢，當然是我跟你爸出的，哪裡女婿上門叫你出這個錢的？沒這個道理的。”

林多多在家裡就腦子不太好使，反應也慢了許多，隻得說，“謝謝爸媽。”

林太太嗔怪道，“謝什麼呀，一家人的，怎麼老說這樣的話？”

聽着語氣和軟，林多多卻是大氣不敢喘的，雙手放在膝蓋上，一直就這麼放着，整個人都緊繃，面上到是帶着笑意。

看上去既古怪又不和諧。

林太太雙手從她肩頭移開，坐在林先生身邊，朝林谧說道，“沒大沒小的，怎麼跟你二姐說話呢。”

林谧眼角餘光掃過林多多，瞧她跟個小可憐似的，就十分瞧不上，“媽，你也得看看她，這上不得台面的樣子，我說她是我姐，别人信嗎？”

話很是刺耳，鑽入林多多的耳朵裡，她聽習慣了，好像沒聽見一樣，面上的笑意依舊挂着，好像林谧在說别的跟她不相幹的話。

林太太掃他一眼，“說什麼呢，我自個兒生的，不是你姐，還是誰呀？”

林谧撇嘴，反正不放在眼裡，也不放在耳裡。

林靜冷眼旁觀，并不插話。

林先生起身走了，跟着他走在後面的是林靜，再跟着就是林谧，客廳一下子就空了下來。

林多多面上一直帶笑，就算人走開了，笑意一直沒有淡去。

林太太微歎口氣，“你呀，老是惹你爸生氣。”

林多多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惹生氣了林先生，自從到了這個家，她基本上除了回來的那一天喊過“爸”之外，後面她都不敢喊的，好像那個字是禁忌一樣，讓她明明就在嘴邊了，怎麼也喊不出口——她十八年前都是喊另外一個人“爸”的，從來都不是這樣的，突然的，她有另外一個家，也不是突然，她其實知道自己是誰家的孩子。

她嘴拙，也不知道要說什麼，最後擠出三個字來，“對不起。”

林太太一時也不知道怎麼跟這個女兒溝通，不由得又歎口氣，“你呀這個倔脾氣哪裡學的，你姐不這樣，你弟也不這樣……”

“對不起。”林多多還是這麼說。

林太太不說了，靜靜地看她兩眼，“算了，你願意這樣就這樣吧，你打小的花用，家裡都是給了的，你姐跟你弟有的，你都有的。”

林多多有時候懷疑自己是不是不識擡舉，對呀，她缺什麼了嗎？什麼也沒缺，除了小學跟初中都平平淡淡的度過，高中，她姐上的私立高中，她也是上過的，那會她弟上初中，學校是初高中一塊招生，她明明也是林家的孩子，一直像個外人。

“我知道。”她聽見自己這麼說，眨了眨眼睛，笑意更深了點，“對不起呀。”

林太太對上她的笑臉，當時這面上就有些挂不住，不由得喊了一聲，“林多多！”聲音裡帶着火氣呢。

林多多立時就站了起來，依舊笑臉，好像很開心，“您叫我？”

林太太忽然間覺得沒意思，那股子火就跟着淡了，摸了摸指間那顆發亮的鑽石戒指，“我們沒虧待你，該給的都給了，你不要把自己想象成受害者。”

林多多趕緊搖頭，“沒呢，我記着你們的恩情的，我記着的。”

林太太突然就不想跟她說話了，擺擺手，“家裡給你辦好嫁妝的。”

“謝謝您。”林多多依舊笑着，活似真高興到了肚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