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心怡罵罵咧咧轉過身去,撞見那雙狠厲嚣張的眉眼,氣勢卻不由得低了下來。
“你做什麼啊?柯決!放開我!”
少年沒什麼表情,很快松開她的手,提着書包帶還掂了兩下,視線在無意間掃向了林頤。
林頤餘光與他在半空中相逢,錯愕的同時還有些不明所以。
要說柯決,算是班裡能讓她留下印象且為數不多的同學。個子高,骨相好,是那種标準的帥哥長相。現下松散的黑發被汗水浸濕,又被他随意的撥起,露出一整張冷峻淩厲的臉。
按理說這樣的男生,肯定深受女孩喜歡,但柯決就是那個例外。
就連鮮少聊八卦的林頤多少都聽說過,他是條看似光鮮亮麗卻暗裡發瘋的狗。
盧杉幾人向來與他井水不犯河水,她拖長語調提醒着:“這事跟你沒關系啊,柯決。”
柯決沒有去看她,更沒有回答她,反而彎腰去撿扔得滿地的試卷,接着又漫不經心地塞進書包裡。
“怎麼沒關系?”做完這一切,他才淡淡反問。
盧杉和費心怡都被嗆了下。
“你那書我弄的。”柯決揚了揚下巴,聲音有些微微啞。
在場的人幾乎都怔在了原地,震驚、探究、八卦頻頻躍出。
“辦公室沒找到煙灰缸。”柯決輕描淡寫的補了句,“就借你書将就用用了。”
在場的人恍然大悟,柯決早修課就被老班拎去了辦公室,就這麼一待便待了整整一上午。
盧杉沒被人這麼當衆下過面子,連呼吸聲都重了:“不是,柯決,我他媽招你惹你了?你真有病是不是?”
柯決所有所思地笑了下,又搓了搓挂彩的眉骨,一步一步朝前面走去。
盧杉莫名怵得慌,往後連退了幾步。
“我有沒有病,你再試試不就清楚了?”柯決故意挑她話裡的重點,手指作勢往她面前彈了下,“說不定我下次犯病……”
“煙頭興許就杵你臉上了。”
“你!……”盧杉氣得要死。
費心怡幾人呼吸一滞,噤若寒蟬。她們都清楚得不行,柯決這人不開玩笑,這種混蛋事他還真做得出來。
同樣屏息的還有林頤,隻見少年慢慢轉過身,目光淡淡落到她身上,卻看着她一言不發,最後将書包塞進她懷裡。
“少招我。”柯決留下這麼一句,應該是說給盧杉聽的,“也少惹她。”
她。
這個“她”顯然意有所指。
林頤拎着書包更淩亂了。
話畢,他便走回座位,單肩挂着書包,捧着籃球往教室外走了。
“瘋子!瘋子!”盧杉氣得跺腳尖叫。
費心怡趕緊過來勸她,“别生氣啊杉杉,跟這種人計較什麼啊?”
有人搭腔:“對啊對啊,柯決就是條瘋狗!”
還有人吐槽:“他再怎麼狂不也是個私生子嗎?”
……
話雖這麼說,可這群人始終有些忌憚,畢竟學校有個公開的秘密——柯決是私生子,母親就是啟睿中學的校董,生父更是市裡領導高層。
打架鬥毆、抽煙喝酒、甚至一把火燒了廣播室……這一樁樁、一件件,最後都不了了之。
看完熱鬧的同學都低聲議論着,隻有林頤捧着書包後知後覺。
她望着那道早已消失的背影,明明很陌生,明明半句話都不曾說過,想不通他究竟出于什麼目的幫了她。
真是個怪人,林頤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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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晚,盧杉一行人竟難得沒再尋她麻煩,漆黑又甯靜的夜晚,迷幻得不太現實。
晚修結束,林頤從桌椅間的空隙擠出座位,剛走兩步,想了想又退了回來。
陸西西還在啃那套物理競賽真題,正準備下筆的時候,身旁倏地多了道黑影,她一扭頭就看見那張白淨清秀的小臉。
“陸西西。”林頤湊近喚了聲。
“今天謝謝你。”她又說。
陸西西不知道自己臉紅沒紅,反正耳根子那一塊已經發燙了,“嗯。”
“哦,不客氣。”她也補了句。
“明天見。”林頤笑着跟她道了别。
十一月的徐港依舊溫熱,林頤融于熙攘的校園裡,腦海裡不斷回放今天的畫面,她實在忍不住興奮和雀躍。
她交到了新朋友。
還,欠了柯決一句謝謝。
校門口的豪車猶如停泊在岸的艇,黑的白的、大的小的,都閃爍着清一色的通紅車燈。
林頤順着人流慢慢走向公交車站,視線冷不防被遠處的黑色賓利抓住,眼前頓時浮現出梁宗懷溫潤多情的眼。
呼吸停滞的那個瞬間,她仿佛能聽見自己的心跳。
一步,再一步,步步試探,步步期待。
直到看清車牌,心髒才從嗓子眼墜回胸腔,眼底的光一點點黯了下去。
林頤搖了搖腦袋,突然有些氣自己,她究竟在期待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