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心我?”她依舊冷靜,但咄咄逼人,“我也不知道柯同學竟然這麼閑,三番五次過問幹涉我的事。”
柯決被煙熏得眯了下眼,不怒反笑。
“你這麼有閑心,不如先解決好自己的事。”林頤像極了被惹惱的貓,磨了磨爪子,一副準備進攻的狀态。
塑膠操場那邊傳來陣陣歡呼,或許是籃球隊進了個漂亮的球,又或許是發現了什麼新稀奇,不管怎麼,熱鬧反正是不屬于他們的。
柯決彈了彈煙灰,反問:“那你說說,我有什麼事沒處理好?”
離奇身世、打架鬥毆、離經叛道……
林頤沉默的看着他,腦袋裡蹦出那些傳聞和八卦,細得比沙灘上擱淺的貝殼還要多。
“柯決啊,他差點進少管所……”
“把他們初中班主任打進重症監護室……”
“脾腎都破裂了呢……”
“對啦,還有一件事。那個班主任其實跟我們學校的柯董事,也就是柯決他媽,兩人有一腿……”
林頤笑了下,她既然要挑,就要挑最好最精美的那一枚,否則怎麼對得起他的熱情相邀。
“不知道劉丙強老師……或者說你的準繼父,能下病床走路了嗎?”林頤語氣平淡地問。
柯決吸煙的動作一頓,臉色霎時青得不像話。他扔掉手裡那支剛燃了三分之一的煙,疾風般朝着林頤走過去,懷裡裹滿了天台的風,眼底是死一般的寂靜。
林頤站在原地沒動,反而滿意地笑了。
想來剛才那句話的殺傷力,并不低于他的“那天我也在”。
她骨子裡的叛逆勁全被他激起來了。她是不堪,她羞于面對自己犯下的錯事,所以才急于尋找所謂的同類。
好像隻有這樣,她才能故作無謂地說:瞧吧,其實不止我這樣。
柯決幾步沖上前,一把将她扯過來,幾乎在一瞬間掐住了她的脖子。
林頤咳嗽了一下,對上他漆黑的眼,“要打架嗎?”
柯決死死掐着她,手上沒留餘力,幾乎咬牙切齒:“你他媽别找死。”
林頤被他掐得呼吸不暢,渾身上下開始冒冷汗,眉毛鼻頭都擰到了一處。
“你今天……要麼弄死我。”她斷斷續續地呼吸,斷斷續續地咳嗽,“要麼以後都别管我的閑事。”
這世界上哪有絕對的對與錯,她跟柯決完全就是同一類人,就像兩頭受傷後暴躁又失控的小獸,朝着對方的傷口瘋狂撕咬下去,勢必要讓那發爛流膿的傷口痊愈不了。
兩杯劣質又上頭的酒,啪嗒碰到了一處,白泡沖天,淌得滿地都是。
林頤被他掐得失氧脫力了,視線裡中是模糊的日光,照得人昏昏沉沉。她的意識漸漸模糊,攀上了他發力的手,胡亂的拍打了一通。
“咳咳……”
“咳……”
柯決緊盯着她發紅的眼眶,手背什麼時候被她的指甲劃破的都不知道。他精心挑選了兩個小時,才送出去的珍珠手鍊,此刻正有一下沒一下的,揮打在他的小臂上。
弦還是斷了,他也收了力。
林頤猛地跌坐在水泥地上,捂着發燙的脖頸大口喘氣。
柯決什麼也沒說,明明站在烈日下,渾身卻滲着寒氣,頭也不回地往樓下走了。
“别再纏着我了。”林頤用微弱氣音喊了句。
就讓她守着陰暗活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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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件事之後,林頤在學校幾乎再沒碰到過柯決,偶然聽班主任提起,他似乎是請病假了。
他那超雄般的身體也會生病嗎?林頤保持着懷疑的态度。
進出教室偶爾會路過最後排的空位,望着桌上那沓越堆越厚的試卷,她反而松了口氣。
這幾日她慢慢适應了“新家”。
梁宗懷那套公寓的位置确實不錯,附近就有家老牌的百貨商場,早餐店、夜排檔更比比皆是,日常生活非常方便。
臨近聖誕,各類商鋪都早早的布置了起來,門口擺着挂滿了禮物的聖誕樹,玻璃櫥窗上貼着雪花和聖誕老人的裝飾品。
她背着書包走過這條華麗的街道,眼睛裡倒映着星星點點,仿佛天空中已經飄起了雪,積在沿路的常青聖誕樹上。
說來她也許久沒見過他了。
想必還在北城忙梁靜賢的事。
陸西西今天告訴她,聖誕樹頂端的那顆星星叫“伯利恒之星”,很适合對着它許願。燈滅時許願,燈亮時睜眼。
林頤其實不太信這些的,但那顆明亮的星卻在長夜中反複閃爍着,好像提醒着她……
如果要許願的話。
林頤停下腳步,守在婚紗店門口的聖誕樹旁。
那麼,
希望能在聖誕夜,見他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