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宗懷将外套挂在玄關口,面上明顯閃過一絲錯愕。緊接着傳來主卧的關門聲,他失笑着搖了搖腦袋。
你請便?這姑娘啊。
敢情他才是那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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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頤洗漱完之後,換了套薄款的純棉睡衣,頭發挽成個松散的丸子頭。
經過客廳的時候,原來那組燈已經熄了,調換成了昏暗的壁燈,整個世界都陷入朦胧的昏暗中。
陽台那邊更甚。
梁宗懷依舊穿着那件煙灰色的毛衣,寬肩和窄腰在夜色中若隐若現,左手衣袖微微卷起,舉着電話貼在耳側,右手指尖夾着燃了大半的煙。
他的嗓音又低又沉,跟電話那頭說着什麼,偶爾擡頭吐出一口白茫茫的煙。舉手投足間,都像一部掉色的老電影。
林頤看得入了迷,就連他喚自己都沒聽見。
“在想什麼,這麼入神?”玻璃門不知何時被梁宗懷推開了。
他微微虛着眼看着出神的她。
林頤尴尬地揉了揉頭發,隻道:“沒什麼。”
梁宗懷緩緩吐出最後一口霧,将煙頭掐滅在玻璃缸中。他後退兩步,站直了身,後背抵着欄杆,擡手揮了揮久久不散的餘煙。
“過來。”他說。
林頤站着不動:“做什麼?”
梁宗懷将手機塞回褲兜裡,笑得很無奈:“讓你過來就過來。”
剛洗的冷水臉,在此刻奏效了。她現在清醒得不行,并且堅定的認為,不會再受他蠱惑。
“不要。”林頤隔着幾米遠的安全距離,“我要回房間寫作業了。”
話畢,她當真不再留戀,轉身就要回房間去。
梁宗懷卻幾大步追了過來,順便撿起茶幾上的紙袋,一陣風似的,最後将人攔在主卧的門口。
“急什麼?”他攔在門邊。
林頤不解地看着他,“作業很多。”
“行行行。”梁宗懷也沒想消磨她,将紙袋往她懷裡一扔,“哪敢耽擱你用功考狀元啊。”
林頤被半大的紙袋糊了臉,隐約能聞見淡淡香氣。她不滿地擡起腦袋:“這是什麼?”
“垃圾。”
“垃圾你往我臉上扔?”
“……”梁宗懷倚靠在門邊,做作地歎了口氣,“ 禮物啊。我可不像某人,小沒良心的。”
林頤扒開紙袋,往裡面看了眼。瞧這包裝的模樣,确實稱得上一份禮物。
“昨晚給你發短信你沒回,也不知道你想要什麼。”他看着她低聲解釋,“這東西我看着還不錯就買了。”
林頤摸了摸鼻尖,“哦,謝謝。”
“哦?謝謝?”梁宗懷連連笑了幾聲,語氣裡滿是嘲諷之意,“說你沒良心還真是。”
林頤盯着他眼睛:“那你想什麼樣?”
“談不上感激,總該感動吧?我就想聽你說句‘謝謝舅舅’……”梁宗懷目光漸漸下移,落在她緊繃的眉宇間,“這不過分吧?”
又擺起了長輩的譜兒。
林頤忍住了想翻白眼的沖動。
梁宗懷給她的感覺總是矛盾的,似長輩又非長輩,或許是因為他的性格,又或許因為他的年紀。
準确說,他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親戚,才令她少了那些距離和分寸感。
所以才在心底滋生了不該有的情感。
她分明可以這樣為自己開脫,但不能。
因為她有她的矜持和自尊。
更何況,除去這層羞恥的關系,梁宗懷還有女友不是麼?
……
書桌上擺的那盞台燈有些年歲,甚至陪他度過了挑燈夜讀的那幾年。燈泡有些老化,線路接觸不良,在沉寂的午夜裡閃了下。
“行了,逗你的。”梁宗懷用手敲了下她腦袋,“不是作業多麼?寫完早些休息。”
林頤心中百般滋味,隻抿唇“嗯”了一聲。
梁宗懷單手揣進兜,興緻乏乏的往回走。林頤望着他的背影,趕在關門之前,輕輕喚了他:“梁宗懷。”
梁宗懷略一偏頭,轉身,手裡把玩着煙盒,等着她的後話。
“聖誕快樂。”她說。
梁宗懷攤攤肩,笑了下:“嗯,聖誕快樂。”
“那我進去寫作業了。”
“嗯。”
林頤隔着門縫看了他一眼,像是下定了某種艱難決定。鎖與鎖扣契合的瞬間,發出沉悶的扣合聲。
夜安靜得不行,她靜靜靠在門背上。
緊接着兩下扣門聲,甯靜被打破,再次掀起洶湧浪潮。
梁宗懷似乎又折回到門邊,聲音多了木質的雜沉:“還有一件事,不排除昨晚那些人繼續找麻煩的可能。”
“所以為了你的安全着想,這段時間我搬過來住。……我這人作息挺規律的,應該也不會影響到你。”
“你要實在不習慣,可以直接跟我講。實在不行,我再另想辦法。”
他自顧自地說完這些,全然不顧她是否聽見。
隔了半晌,林頤才艱難發聲:“嗯,知道了。”
隻有她清楚的知曉,心跳即便隔着炙熱胸腔,依舊跳動得如擂如鼓,迫切想藏進躁動不安的黑夜中。
懷裡的紙袋被她捏得皺巴巴的。
她很清楚,于她而言,這根本不是禮物。
而真的的禮物,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