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今日為止,失蹤幾人?可尋得屍骨?”
興許是病着的緣故,雪浦月精神算不上好,免去寒暄要耗費的精力,開門見山的問道。
“至今已有三人。屍骨遍尋無果。”六公子道。
君閻長眉微挑,那是一個覺得有些麻煩的神情。周遭的仆從安靜添上熱茶,為他與莫離斟上,又單拿了些點心放在離莫離最近的桌上。
兩人入了座,君閻細問了些情況,有了大概的判斷。他反倒安心下來,眉仍是蹙着,明明看起來虛弱極了,這副病軀卻像藏匿鋒芒的刀劍,自有淩人氣勢。
“近三日,城中婦孺不要出城。派些有修為的青年,你可從雪家借些去,封山,将下山的路堵死,别讓那東西逃了去。”他聲音不大,不急不緩,莫名讓人覺得信服。
六公子一一應下,君閻思索着是否還有遺漏,自然的吩咐管家備好車馬,忽然感受到衣袖牽動,低頭一看,是莫離在拽他,漠然的表情難得生動,生氣的喚道:“師父!”邊對管家道:“不許備!”
莫離顧念他病着,氣他不顧及自己身體,雜事全推不願讓他出面,自己模仿着君閻的字迹,竟能也處理的像模像樣。最初君閻放心不下,過目了幾篇,雖達不到十全十美,但也大差不差,便随他去了。這次要不是他覺淺碰巧清醒一陣,這消息大抵真讓他瞞過去了。
君閻對他向來沒什麼辦法,但事關人命,他的态度一向溫和而堅決,很難影響分毫。
于是歉意沖六公子笑笑,放軟了語氣,與莫離商量道:“我隻去兩天。”
莫離更氣了,一雙黑白分明的眼望着他,要哭不哭的,眼裡已凝了水光。
君閻最怕他這副模樣,連忙又商量道:“一天。一天成嗎?”
“師父又騙我。”莫離委屈極了,眼眶紅了大半,“師父說的話都不算數!”
上回蛇妖是如此,上上回大蟲是如此,上上上回天狗……回回都如此!師父魂力都快耗盡了,哪有什麼功夫去降伏妖怪!
君閻不知他心中所想,卻也見不得他眼淚似珠子般不住的流,歎了口氣,用指腹輕擦去他的淚痕,“師父錯了。”他誠懇道。但是并沒有要改的意思。
氛圍一時有些尴尬,六公子不知該說些什麼,但君閻可不能不去,于是幫着勸道:“這位便是家主的三徒……”
莫離聞言,在君閻看不見的角度警告似的看了六公子一眼,目光極冷,似狼似虎。六公子當即住了嘴。邊看莫離換了一副面孔,要多委屈有多委屈,借機撲進君閻懷中,伸手抱住他的脖頸,聲音還帶點泣音:“我知道攔不住師父。師父把我帶去吧。每次師父出去,我在家都擔驚受怕好久,我不想這樣了。”
“這……”君閻猶豫片刻,很快做了決定,“好吧,好吧。”
他無奈的笑,單手抱着莫離起身,帶着歉意向六公子說道:“抱歉,耽擱了些時間。”
再備車馬已來不及,管家遞來擋風雪的鬥篷,沒忘記莫離的小鬥篷。兩人一同上了六公子的馬車。
彭城修仙的世家不算少數,早早聚集在松月山下。趕路讓車馬更加颠簸,君閻強撐的一點精神在路上消磨了幹淨,及下車,面色差的如同死了三千年的古屍,全憑意念吊着一口仙氣。
等候許久的衆人見此,雖早知他實力不凡,心中也忍不住發怵。不相熟的人見他降妖還要帶上一個七八歲的奶娃娃,心中懷疑更甚。
“這雪浦月生的什麼病?怎麼病的……病的快要死的模樣?”
“浦月兄來了,我們便輕松許多了。”
“病成這樣還請出來幹嘛?這不是多了個累贅嗎?”
“少說兩句,人家金丹,再差也比你那三腳貓的功夫強……”
……
人群中竊竊私語聲不停,城主盛川複一聲輕咳,人群當即消聲。他幾步上前對君閻行了一禮,道:“多謝浦月願意出手相助。”
君閻擺擺手,示意不必多言,他低聲道:“情況如何?”
“依你所言封了山,暫時沒有出現再失蹤的迹象。各家已派了人手上去探查,剛過去半個時辰,若有發現,以信号為準。城西那幾家獵戶意見很大,方才才來鬧過。”盛川複道。
“幾日的禁令,總比丢了命強。”君閻道,他沒什麼精神,眼眸低垂着,不知在想些什麼。
厚重的披風将他嚴實裹住,隻分出一隻手來牽着莫離,衆人看來他僅僅是發愣了一會,不知他的神識早已密密掃過松月山,将山中事物搜尋個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