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閻抿了一口酒,道:“收進來吧。以莫三兒的名義送去洗經伐髓的丹藥,再送幾把趁手的神武,總不會差到哪去。”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楚塵染笑道,“已經安排好了,入的菩雪仙人的門下,她性子最是溫和。”
“再好不過。”君閻道。
兩人看似在院中閑聊着日常,不經意的一個瞬間,“君閻”與“楚塵染”的仍在原地閑聊,二人本尊已神魂出竅來到地脈深處。
君閻在觀星台擺開因果局。
三百六十一枚星辰為子,四海妖獸精魄為盤。當他将代表莫離的混沌子落在白虎命宮時,整個瑤池的星輝都暗了三分。
"真要動白皓?"楚塵染的劍穗掃亂棋局。
"本尊要動的是他背後的天道傀線。"君閻捏碎星辰,碎光中浮現白皓被金鍊貫穿琵琶骨的幻象,"三聖當年不是弑神,是自救。他們若不殺我,天道便會泯滅四聖的存在。就像他想扶持鳳凰,代替五行中的‘火’。"
楚塵染無不嘲諷,“可惜,三千年了,爛泥還是扶不上牆。”
“天道與我都在布局。”君閻輕笑,“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就看誰速度更快,是他先找到替代滅我神魂,還是我先找到機會翻了這天。”
第二日夜,朱雀宮的琉璃瓦覆着北荒帶回的薄雪,檐角赤金風鈴在寒風中叮咚輕響。莫離抱着雲錦衾站在寝殿外,混沌絲從袖口鑽出,悄悄融化門縫間的離火結界。
“師尊,地龍陣壞了。”他鼻尖凍得泛紅,呵出的白霧沾濕懷中被角,“您答應過雪魈退去後,要教弟子暖玉訣的……”
殿内傳來玉簡碰撞的輕響。君閻赤發未束,披着流火紋寝衣斜倚軟榻,黃瞳自《北荒風物考》上擡起:“三更天學心法?昨日贈你的玄陽佩呢?”
今日他不知為何煮了青梅酒,紅泥小火爐在離火上蒸騰出酒香。
“被雪魈的冰核凍裂了。”莫離面不改色地扯謊,赤足踏過滿地朱紅批注的殘頁。玄陽佩分明在他袖中發燙,混沌絲卻已将碎冰凝成假佩的模樣。
君閻的朱筆在“雪魈畏火”旁添了道焰紋:“上來罷。”君閻朝榻外移動幾寸,恰好容下一人空隙。莫離将衾被鋪開時嗅到師尊發間離火香,混沌絲在衾下悄然纏住對方一縷赤發。
“冷……”他裹着寒氣往溫暖源貼近,後頸忽被朱筆輕敲。君閻額間神印在燭火中流光溢彩:“北荒的冰核都凍不僵你,倒怕朱雀宮的春寒?”
莫離的指尖觸到衾下古籍,冰涼的《雪魈新考》正翻開在他昨夜批注那頁。朱砂小字“冰核改藏舌下”旁,不知何時多了行鎏金批語:“稚子畏寒,當煨青梅酒暖身。”
離火環上,遞來溫好的酒盞。莫離就着師尊的手飲盡琥珀酒液,醺紅漫上眼尾:“三百年前慶曆冬夜,師尊也是這樣抱着弟子煨酒的……”
君閻腕間的紅印讓混沌絲纏得更緊。他垂眸望着徒弟泛紅眼尾,想起雪魈洞窟裡這崽子被冰淩劃破手腕時,混沌絲暴走吞噬半座冰原的狠厲模樣,忽而輕笑:“你慣是會撒嬌的……”
莫離枕與他膝上,望着燭台上燭火:“弟子愚鈍,離了師尊的離火……當真暖不了衾枕。”
“師尊的味道……便是最好的安神香……”莫離枕着他膝睡去,手上還要捏上一束他的赤發,君閻望了一陣他的睡顔,離火将他腰上的雲錦被拉上些許,妥帖蓋好。
他輕撫着莫離的發,憐惜三百年不在的縫隙,他一人怕是過的艱難。
這想法要是讓楚塵染知道,怕是要笑上三天三夜:你猜為何莫離及冠禮時僅讓你碎了三位白虎長老的虎骨?剩下的都沒活到那個時候。
君閻不是不知曉,隻是心疼他十幾歲的年紀,一個小娃娃,要在吃人的瑤天生存。縱然給他鋪好了路,也是會擔心,也是會害怕。
怕自己算有遺漏,怕自己力不能及。所以教他自保,縱有一天他神隕魂歸,也不必擔憂莫離的後路。
“惟願孩兒愚且魯,無災無難……到公卿。”君閻低聲道。心中卻悲涼地歎息着,布局千年,他在此刻竟猶豫……莫離似有所感,在睡夢中攥緊了他的赤發。
君閻的寝殿終是添上一副枕席。
神明不需要睡眠。但君閻會在桌前批改堆成小山似的文書,或依在床上寫批注,陪莫離整夜。
可能也會假寐一陣,莫離便趁機攬上他的腰身,依偎在他懷裡,混沌絲将兩人的發絲纏成同心結的模樣,直到天明才舍得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