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轉頭征求安平王的意見,見他微微颔首,同意了,而自己本就存着想找容揚說幾句悄悄話的心思,便也沒有推辭,起身随着李啟明往外走。
望着庭院内姹紫嫣紅的花圃,她感慨道:“想不到尚書府的月季養得這般好,完全可以辦個賞花宴了。”
“郡主過譽了。”
她掃了戰戰兢兢的李啟明一眼,不鹹不淡道:“李公子不必這麼小心翼翼,本郡主不會吃人。”
“郡主說笑了。”
啧,真沒意思。還沒怎麼樣呢,這人自己能給自己吓個半死。
“李公子,本郡主也就不拐彎抹角了。本郡主不是愛多管閑事的人,對旁人的家長裡短一點興趣也沒有。但旁人若不安分守己,興風作浪要招惹本郡主的人,本郡主可是護短得很。”
“是是是。”
看着李啟明額頭上已經開始冒冷汗,她也不欲再為難他:“好了,花,本郡主也已經看到了。此番到府,本郡主是想同容揚公子敲打一番,畢竟日後入了宮學,他代表的不僅是尚書府的顔面,還有本郡主的臉面。勞煩李公子差人跑一趟,替本郡主把人喊過來吧。”
“這是自然。”李啟明擦了擦汗,扭頭對手下小厮低吼道,“沒聽到郡主發話了嗎?還不快去。”
容揚來的很快。他和李啟明見過禮打過招呼,跟宋嫣待在一塊兒如坐針灸的李啟明馬不停蹄地就跑了,背影頗有點落荒而逃的樣子。
“郡主找容某所謂何事?”
她目光移至容揚的身上。他今日着一身月牙白長袍,竟有了溫潤如玉的氣質,許是因為來得急,束發有幾絲淩亂。
雖然身子和臉龐還有些瘦削,但比起第一次在小巷時見到的瘦骨嶙峋、面色土灰的樣子好了些,面上有了幾分紅潤。想來出宮回府這些日子,主母和兄長沒再太為難他了。
她慵懶地倚坐在遊廊的美人靠上,示意他在身側坐下,才悠悠開口道:“看來容揚公子近來日子舒坦些了。”
“這都是托郡主的福。小民還要多謝郡主的襄助。”
她瞥了他一眼,什麼話也沒說,目光看向院中的月季。容揚也不催促,隻靜靜地垂眸盯着自己衣袍衣角。
默了半晌,她伸出青蔥的手指點向在地上叽叽喳喳蹦跳着的幾隻麻雀,問他見着這雀兒,有何感想。
“郡主可是喜歡這麻雀?”容揚猶豫着開了口,“郡主若是喜歡,小生可以捉來給郡主。”
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意有所指道:“你可知,麻雀雖小,但卻非籠中鳥,心向自由,心高氣傲。如若捉來豢養,哪怕造個金籠子,也會不吃不喝餓死自己。”
容揚知宋嫣所言非單指麻雀,但對她的話中話有些摸不着頭腦,思來想去以為宋嫣在借此敲打他,便回道:“郡主若想,關着這麻雀,能養幾日便是幾日,不必為此過多介懷。生死有命,是此鳥不甚安分,無法辨别人的好意,福薄緣淺,竟是過不得衣食無憂的好日子。”
“何謂好日子?認命當金絲雀?”宋嫣輕輕搖了搖頭,“子非魚焉知魚之樂。強扭的瓜終究是不甜。本郡主從不做強人所難之事。”
容揚聞言,盯着麻雀若有所思。
見他聽進去了,她便從袖中掏出一塊疊的四四方方的帕子,打開來,裡面是些鳥食。
宋嫣撚着洋灑了出去,瞬間,那些麻雀便十分謹慎的試探着往前跳來,探頭探腦地觀察了一會兒,見他們杵着不動,便極快地銜了食就振翅離開。
她知道容揚雖然默默不語,但卻是緊盯着她的一舉一動,對鳥兒吃食的場景看得分明。
“瞧見了嗎?既是愛自由,要麼,就要放棄誘人的餌料,安身立命;要麼就得有這股機靈勁兒,才不至于被捉,成為别人的金絲雀。”
“多謝郡主教誨,小民定當銘記于心,時時刻刻警醒自己,必不給郡主添麻煩。”
“不,我的意思是——”宋嫣擡眸,盯着他的眼睛,緩緩地一字一句道:“你要做你自己的依仗。哪怕是我,也可能是捉鳥之人。”
容揚十分詫異,半晌,才勾了勾唇道:“郡主當真是特立獨行,語出驚人呢。”
她把餌食遞給他,用帕子慢條斯理地擦着手:“你當同着雀兒一般,既要有捕食的能力,無需等待他人心情好時施舍的餌食,還要有迫不得已接受餌食救濟時,能自保的能力。本郡主看得出,宮學隻是容揚公子的起點而非終點。你非池中之物,想必很能明白本郡主的意思。”
容揚接過了餌食,目光帶了幾分探究:“能得郡主的教導,實乃小民之幸。隻是,小民始終百思不得其解,郡主緣何一而再,再而三地出手襄助于小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