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阮眯起眼看向書桌處,她記得饒新夏的電腦原本是放在那裡的。
客衛裡,對方昨晚洗澡後放過去的洗漱用品也不在了……
饒新夏已經醒了?
眼見時間也不算早了,貝阮走到卧室房門前,貼耳想聽聽裡面的動靜。
饒新夏作息一向規律,但最近這情況,她睡到幾點都很正常,結果竟然還是起得這麼早?
房間裡沒有動靜。
身體剛要離開,門内傳來細碎的聲音,聽起來很熟悉。
聲調平穩冷靜,隐隐帶着一絲淡漠的疏離,是饒新夏談公事時慣常的語氣。
疑惑頓起,手上被慣性帶着壓下了門把。
屋内一片亮堂,卧室的窗簾全部拉開,遠處雪山折射的光芒突兀晃了下眼。
盤腿靠坐在床頭,正抱着電腦講話的人擡頭看了她一眼,語速略微放慢下來。
淡粉色的薄唇上下阖動,眼神柔和溫潤。
對方擡起手,指了指戴着的耳機,又示意讓貝阮自己去卧室洗漱就好。
貝阮走進洗浴室,動作輕慢關上移門,站在洗面台前若有所思。
在家中工作時,饒新夏從沒避過她,一般情況下她也不會主動去打擾。
偶爾有事需要找對方時,饒新夏也并不介意被她稍稍影響,就像剛剛那樣。
她的世界,對貝阮是完全敞開的。
像是一泊清澈見底的湖水,平靜無波,偶爾因她泛起漣漪。
可這樣的饒新夏,卻背着她有了不可言說的秘密。
----
确認貝阮進了洗浴間,饒新夏抱起電腦從床上下來,恢複了正常的音量和語速。
“不要陷在JPM那裡,去和UBS還有DB談,如果都達不到我們可以接受的利率,這拆借不做也罷。必要時,可以把年初收進來那批A國國債轉出去……對,兩年的。”
耳機裡傳來對方的詢問,饒新夏眉頭微皺,停在了卧室門口。
“去找Eric,私下找,他會告訴你要準備什麼。”
‘唰——’
通話還未挂斷,身後的移門從裡頭被劃開。
饒新夏猛地回頭,和貝阮那張素淨的、還挂着水珠的臉正對上。
看她抱着電腦靠在卧室門邊,貝阮也被吓了一跳,随即小小聲,幾乎隻用口型說了句:“面膜沒拿進來。”
饒新夏點了下頭,然後扭着脖子,看貝阮去卧室的置物架上拿了一片面膜,回到洗浴室,再次關上了門。
視線回到手中的電腦屏幕上,發現上面的通話時間還在跳動,疑惑道:“你怎麼還不挂?”
耳機裡傳來委屈的聲音:“老闆,我就是想和您确認一下,是Eric Zhang麼?”
自家公司裡都有不止一個Eric,結合老闆的上下文語境,她雖然猜到是哪位Eric,但如此重要的事情,還是應該謹慎确認清楚為好。
貝小姐氣音雖低,架不住兩人離得太近,耳機收音又好。明知老闆和貝小姐在度假,要不是事情緊急,他也不敢打擾。
結果就是很倒黴,自以為挑了個好時間,還是正好打擾到了。
饒新夏沉默一秒。
“還有其他事情麼?”
“沒有了老闆,祝您和貝小姐度假愉快。”
屏幕上的通話界面迅速消失,露出了完整的NexusFlow終端界面。
目光在關上的移門上又停留了一會,靜寂的眸光漸漸沉了下去。
從剛剛貝阮進卧室,到上一刻的時間裡,她真的誤以為兩人是在家中,度過一個普通的早晨。
晨間剛洗完臉,不施粉黛的貝阮,有着一張最能令她心旌搖曳的容顔。
像是山澗湖泊邊,搖搖飄落的白茶花,含苞待放,卻已隐隐有了瑰麗攝人的風姿。
她過去一段時間每天早出晚歸,除必要的同行外,幾乎不和對方打照面,固然有工作的原因,卻也無可否認,是她需要用空間的隔絕,來為自己營造更堅固的防線。
而昨晚的事情,卻直白揭露了這種看似牢固的阻隔,不過是自欺欺人。
一旦拉開的距離收緊,一旦她眼中再次闖入對方的身影,所有的冰冷心牆就如雪水融化般,淋漓倉惶,隻留下一地濕漉的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