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生得妩媚,右手把玩着肩膀前的一縷青絲,頗有風韻。
就是腰間挂的一把菜刀與整個人的氣質有些格格不入。
她說着就像軟了骨頭般要往祁讓身上去。
祁讓迅速躲開。
芸娘便倒進了江謹承的懷裡,她未擡頭,也不知倚的人是誰,柔聲問:“不知公子可有婚配?
江謹承目光下移,一本正經地回答:“你想嫁我?”
“噗嗤……”
芸娘被逗笑了,有些嫌棄地從他身上起來,擡手整理起了自己耳側的發絲,笑罵着:“去去去,小滑頭,老娘對你可沒興趣。”
“誰稀罕。”
江謹承轉而向祁讓介紹說:“這是芸娘,這家賭坊的管事。”
“芸……芸娘子好。”
“你叫我娘子?”芸娘眼睛瞬間亮晶晶的,有些驚喜。
“哈哈哈哈,公子還讀過書?一看就跟他們那些人不一樣。”
說着瞥了眼江謹承。
祁讓神态溫和,很是彬彬有禮。
芸娘每天見的三教九流多了,鮮少能看見這樣有風度的人,一時也收斂起來,如尋常女兒般輕輕屈了下膝回禮,羞澀道:“娘子,還是第一次有人這麼叫我。”
“我們是來找賈老闆的。”江謹承打斷了她。
芸娘嘴角的笑意霎時沒了,掀起眼簾悠悠地掃了江謹承一眼,伸出左手沒好氣道:“拿錢。”
江謹承一動不動的,示意祁讓掏錢。
祁讓便往她手上放了一沓銀票,芸娘點了之後,朝身後的屋子揚了揚下巴,“一百兩隻夠進一個人。”
江謹承說:“那你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鐵公雞,就不能多付一百兩。”
芸娘說完轉動了門外的機關。
“鷹爪冷子點,空子盤兒撮一個,海挖——”
這是江湖黑話,意思是:
一個人,可能是官府來查案的,是個外行,有錢,可以狠狠敲詐。
屋内漆黑一片,不見一絲光亮。
隻聽到有個沙啞的聲音說:“為何至此?”
祁讓掏出腰帶裡的一枚銀鈴,輕輕搖了搖,道:“想知道此物的來處。”
對面遲疑了片刻,然後道:“需五百兩。”
“可以。”
見祁讓答應得如此爽快,對面似乎開始對他的身份好奇起來了,連帶着尾音都有了腔調,“閣下是官家人,不知官從幾品,可有靠山?”
“不是說什麼都知道嗎,又何必問我。”
那人哈哈笑了笑。
随便一笑就咳得厲害。
要麼就是身體不好,要麼就是年紀大了。
從他的音色聽來,應是後者。
“自古神仙無所不知而天機不可洩露,妖魔無所可知而口無遮攔也,老朽非仙非妖,隻一凡夫俗子,自有無知之處,不可胡言矣。”
哼,故作高深。
祁讓心道。
“你問的,與我所問的,并無任何聯系。”
祁讓再次強調:“我隻想這個鈴铛的來處。”
“弱冠初戴日,華苑賜東宮,翠竹環幽徑,金波映玉栊。”
這句詩……
祁讓:“你難道想說這暗娼生意在屏岚華苑?”
老者:“然也。”
祁讓瞪大雙眼:“大膽!你可知那是誰的地方?”
“三年前,太子弱冠,陛下親賜一塊風水寶地,建成之後,取名屏岚華苑。”
老者語氣慢悠悠的,顯然對此已洞若觀火,“所以才需要問清閣下身份,若閣下身份低微,怕是承擔不了此事的後果,老朽可勸閣下早些退卻。”
祁讓雙眸微微一沉。
他現在開始懷疑這個“賈老闆”莫不是朝中的哪個老東西背地裡出來撈偏錢的,而且職位還不低。
想了想後道:“不管如何,我都擔得起。”
“既如此,你可以出去了。”
祁讓彎身行禮,“多謝。”
***
他走後,屋内燈火亮起。
案前坐的并非什麼老者,而是一個中年人。
穿着套深紫色的常服,帶了帽子,帽沿下還露着幾縷未能掩住的白發。
确認四下無人之後,中年人轉身朝後面的屏風小心跪下,嗓音也變得尖細刺耳起來,“陛下,看來太子殿下已經查到華苑了。”
“哼,動作還挺快。”
屏風後的人扔下手裡的書卷,緩緩站起身,在燭火的擺動下影子也有些飄搖。
此人雖然身着平民服飾,但那股不怒自威的氣勢卻讓人不敢直視。
司空宸并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帝王,眉宇間少了些貴氣。
他年輕時殺氣頗重,現在年紀上來了,人也平和了不少,反倒能從臉上看出幾分長輩的慈祥。
“馮乾,要不跟朕打個賭吧,就賭太子這次能不能下決心清理門戶。”
馮乾:爺倆兒怎麼都愛跟人打賭。
亓國都傳當今儲君不受重視,其實也并非空穴來風。
二殿下司空扶钰日漸得勢,而太子門下卻多數都是皇後當年的娘家人。
比如現在禁軍統領柳青山。
這可是皇後的親阿弟,太子的親娘舅。
此外還有二品尚書令、中書令、門下侍中……以及朝外柳家這樣的高門闊戶。
因為這層血親,司空靜文有時就不得不親情大于實理,所以在這點上,皇帝一直覺得他他比老二可差遠了。
馮乾心想這回陛下親自出宮給太子殿下指路,說明心裡還是在意這個兒子的,便道:“那自然是老奴輸了。”
司空宸冷笑一聲:“你知道朕要選什麼嗎就輸了。”
馮乾低聲說:“陛下心系太子,自然是希望太子殿下能有所改變。”
“哈哈哈哈哈,那朕豈不是就成好父親了。”
司空宸莫名笑了,馮乾卻摸不着頭腦。
“啊?”
司空宸收起表情,坐下倒了杯茶:“柳家和宋家的兩個小子呢?”
“回陛下,鳳水縣近日發生了起命案,說是什麼鏡中仙殺人,凡事唱過那出戲的都突然暴斃了,柳公子和宋少爺正在鳳水縣廨查案。”
司空宸忽然皺起眉,“哦?還有這等奇事,詳細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