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回答阮含璋的問題。
阮含璋心中罵他是半句承諾都不肯給的老狐狸,面上卻笑顔如花,一直陪着景華琰踏出假山巷道,才松開了手。
“不是不怕嗎?”景華琰佯裝驚訝。
他今日似乎很悠閑,還有閑心逗弄阮含璋開心。
阮含璋仰起臉對他笑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道理妾還是懂的。”
帝妃二人一路穿過梅林,往引勝溪行去。
景華琰今日穿竹青圓領大袖衫,配白玉腰帶和白玉冠,整個人看上去清俊潇灑,端是翩翩佳公子。
而阮含璋則明媚動人,兩人并肩前行,當真是男才女貌,佳偶天成。
梁三泰在後面跟着,看這裡兩人的背影,竟是想到了姚相之前誇贊的那一句。
還真是有點那個意思。
“過幾日阮愛卿及夫人就要入宮了,你若有什麼打算,隻管讓宮人去知會禦膳房便是。”
阮含璋剛升為寶林,又逢阮忠良四十整壽,陛下口谕恩賜入宮合家團聚,當真是榮寵之極。
不過她畢竟還不是主位娘娘,禦膳房的人可不會主動逢迎,畢竟上面還有幾位娘娘坐鎮,主動巴結阮含璋反而落了花柄。
想要置辦席面,阮含璋必要命人親自去知會一聲,份例之外的菜品還是要自己掏錢。
阮含璋有些驚訝:“陛下也知道宮中這些小事?”
景華琰輕笑一聲,手裡捏着的折扇一搭,在手下拍出清脆的聲響。
“這可不是小事。”
“後宮和前朝,皇宮和坊間,其實都是一樣的。”
景華琰聲音并不高,好似夫妻間的低語,隻阮含璋能聽清。
“人情世故,禮尚往來,拜高踩低,都是舊例,”景華琰告訴她,“不過這些,後宮之中尤甚。”
阮含璋聽得很是認真。
她自幼有母親和李媽媽教導,自己也勤奮好學,學識見地都不差,甚至琴棋書畫,人情往來,醫藥香料種種皆有涉獵,可官場和皇權,是阮含璋不曾接觸,也沒有機會能摸得到的。
景華琰于長信宮長大,天潢貴胄,九五之尊,他的眼界自不是母親和李媽媽能比。
此刻景華琰似乎是在抱怨,也是在點撥她一二。
“為何宮中尤甚?”
阮含璋很明白男人的驕傲心裡,非常上道不恥下問。
景華琰說:“外面天地廣闊,親朋古舊關系龐雜,一村、一縣、一族、一城,天地太大,矛盾便不那麼尖銳。”
“但長信宮太小了。”
這一方天地,這千數人衆,都在這一方天地裡蠅營狗苟,攀附向上。
“地方越小,矛盾越大。”
阮含璋點了點頭,心中了悟,卻反問:“陛下不覺得此事不妥?”
景華琰刷地一下打開折扇,輕輕搖動,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不妥,卻無法更改。
這話題一下有些深了,阮含璋眸子一亮,轉頭就往景華琰身邊湊了湊,仰頭笑着說:“陛下真好。”
景華琰不知她為何忽然說這一句,正想詢問,就聽到溪邊傳來數道熟悉的嗓音。
“見過陛下,陛下萬安。”
景華琰笑着點了一下阮含璋,轉身往溪邊而去:“愛妃們平身。”
此刻姚貴妃、徐德妃、梅昭儀和慕容婕妤都坐在引勝溪邊的八角涼亭裡,一邊吃茶,一邊剝橘子,瞧着其樂融融。
看着這美人美景,阮含璋心裡不由感歎,景華琰真是好大的福氣。
不過,諸位嫔妃忽然見景華琰單獨同阮含璋遊園,除了姚貴妃,其餘三人面色都略有些沉寂,想必不是十分歡喜。
衆人相互見禮,等景華琰落座,姚貴妃才溫柔笑道:“阮妹妹也坐。”
“阮妹妹榮升寶林,本宮還沒來得及當面道喜,今日倒是巧了,給了本宮這個機會。”
她一貫溫柔有禮,對待宮中衆人皆很客氣,是宮中人人稱贊的賢良娘娘。
阮含璋忙道:“貴妃娘娘給了重禮,妾十分感念,本想着過幾日當面謝恩,今日倒是巧遇娘娘。”
說着,阮含璋頂着徐德妃不善的眼神,直接起身對衆人見禮:“多謝貴妃娘娘、德妃娘娘、梅昭儀娘娘和慕容婕妤娘娘給的賞賜,妾定恭謹自持,好好侍奉陛下左右。”
徐德妃冷笑一聲:“偏就你能侍奉陛下左右了?”
阮含璋也是知曉,她一貫心直口快,有武家女兒的爽利。
便是當着景華琰的面,這話也敢說出口。
阮含璋眼睛一紅,忙委屈站起身,嗫嚅道:“妾不是那個意思,德妃娘娘怎能這般編排妾呢?陛下可不要誤會妾。”
這委屈模樣讓人看了心疼。
“你!”
景華琰端起茶杯吃了口茶,睨了阮含璋一眼,才對徐德妃道:“德妃今日這是怎麼了?”
徐德妃垂下眼眸,下意識捏了一下衣袖,往下拽了半寸。
“無礙,”徐德妃勉強對景華琰笑了一下,“是妾太過羨慕阮妹妹,說話有些急了。”
大病初愈的慕容婕妤卻适時開口:“德妃姐姐已經是妃位,如何要去羨慕一個寶林?”
她倏然一笑:“咱們滿宮姐妹才要羨慕德妃姐姐呢。”
說着,慕容婕妤看向阮含璋:“是吧,阮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