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書“天若宮”三字。
華清解釋道:“天若宮,即是若天,取其順義天道之意。為所當為,順應天道,利萬物不争,方才符合我們修道之人的心境。”
唐翳仰頭看着匾額上的字,一時被天若宮的氣派震住,久久不能言語。
華清吩咐唐翳在原地等候,又道:“我隻負責送你到山門,往後會有别的師兄師姐接應你,你先在這裡等着,我去叫。”
唐翳應聲,老實在原地待着。
等了有會,忽聽有人叫了他一聲:“喂。”
唐翳側頭,便見牌坊石柱後面走出來個人。
那人約莫也是十五六歲的年紀,手裡拿着個掃帚,濃眉大眼,一張臉上輪廓分明,顯得頗為野性,看到他便問:“你是新上山來學藝的嗎?”他吐字聲音十分渾厚,咬字發音卻有點不清晰。
唐翳點頭,看他穿的也是藍白兩色的道袍,想了想便問:“你是天若宮的弟子?”
隻聽那人沉沉應了聲,肅然道:“我是你朱師兄。是來接你上山的。”
唐翳先前聽華清說了,要等人來接,不想來得竟這樣快,愣了愣,便依着沈纓所教,朝他一揚袖袍,躬身行禮。
那人高昂着頭,“嗯”了聲,揚了揚手中的笤帚,又指了指山上的台階:“看到這條路了嗎?一共八十一個台階,暗合九九之數。道家講一個淨字,是故有道之人時常手持拂塵。同樣道理,勤掃台階,便能做得心靜如水。”
唐翳怔怔聽着,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那人等得不耐煩了,眉頭一皺:“悟性如此之低,還修道?”指了指手中的笤帚,“還不趕緊過來把這台階給掃了!”他闆着臉,拿起架子低低喝了聲。
唐翳初到山上,也不知道如何就把這來接引的師兄給惹惱了,他心頭茫然,又不敢直接問出聲來,隻得拿過笤帚,默默掃起來。
那台階每一級都比尋常的台階高出許多,打掃起來頗為吃力。唐翳好不容易掃了一半,忽聽得有人問道:“你在這做什麼?”
還未答話,又聞身後之人驚呼一聲:“紫淵師叔。”
唐翳擡頭,隻見來人道冠高束,鬓若刀裁,一頭黑發溫柔的垂了滿肩。
雖仍是一身藍白色道袍,他的衣飾比之适才衆人又有了頗多不同,俊逸爾雅,不染絲毫世俗的濁氣。
那被喚作紫淵的人看了眼唐翳,又看了看喊他師叔那人,修長的劍眉一挑,露出個了然的神情:“達之,你這般偷懶,要叫靜淵師兄看見了,可要怎麼罰?”
話音未落,身後有人冷聲道:“我已經看見了。”
紫淵回頭,對着身後須發半白,長髯飄飄的男子躬身行禮。
看到那人,那叫達之的少年馬上換了一臉苦相:“靜淵師伯……”
靜淵面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丢下句:“你跟我來!”怫然轉身。
少年無法,隻得一路低着頭跟了去,經過唐翳身側時,他忽然轉頭,沖他吐了吐舌頭,扮了個鬼臉。
紫淵原地站着,一身藍白色的道袍荷風微擺,等他二人遠走,方才走下來,對唐翳說道:“你叫唐翳,表字昀昔,華清都與我說過了。我道号紫淵,是你的師叔,也是負責接引你的人。這批上山弟子中,你是最後一個,跟我走吧。”
唐翳愣愣的握着笤帚,這才反應過來,适才是被那叫達之的少年戲耍了一頓。
紫淵看他仍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莞爾一笑:“昀昔師侄,适才不過是你朱師兄的一場玩笑,你不必放在心上。”說完向他伸出手,“來,我領你到山上四處走走。”
唐翳應了聲“是”,又看了看手裡的笤帚,想了想,将它交到紫淵手裡。
紫淵一手接過笤帚,有些哭笑不得的将它放到一側。
他原意是想伸手拉唐翳一把。
天若宮山門前的台階看似平平無奇,實則每一級都灌注了充盈的靈力,尋常人家通常走不到一小半,便氣喘籲籲,癱倒在地。
一路将唐翳引到天若宮前殿,紫淵留心觀察,這少年雖已累的唇色發白,但卻仍是一聲不吭,心中不覺有些佩服起他的韌性。
入了前殿,是一塊懸浮于半空中,寶藍色的巨石。
這石塊晶瑩剔透,不時有流光飛轉,四周加持了六柄同樣懸浮在側的寶劍。
唐翳看得稀奇,在心裡默默感歎。
紫淵站在原地,将先前華清說過的話又重複了一遍,看到唐翳的目光始終盯在那巨石上,便道:“此石名曰震劍石,是我天若宮曆代掌教靈力灌注而成。關鍵時候,可禦敵四方。”
唐翳點點頭。
紫淵又道:“本門新進弟子分為三階,第一階乃練氣,第二階段為築基,第三階段則是融合。每個階段所成均需要三到五年不等。昀昔師侄,你今年已滿十五,若按年齡,便是應該到第二階段。然則凡事須得從根基做起,故而明日,掌教真人會派人安排測試,昀昔師侄倘若能夠通過測試,自然便可直接進修第二階,如若不然,一切從最基礎入門亦不失為一個法子。”
入了天若宮大門,唐翳便謹記了沈纓囑咐過的話,凡事謹慎。
聽到“測試”二字,心頭不由一陣緊張,頓覺沒底。
他對紫淵所說的一階二階均無概念,又舉目四望,隻見劍舞坪上,一群八九歲的孩童拿着劍,齊刷刷在那裡舞着,吆喝出聲,動作整齊劃一。
想到自己若不能通過測試,紫淵師叔所言的最基礎入門雲雲,多半就是要和這些孩童們一處修行。唐翳周歲十五,虛歲十六,想到自己要站在一群娃娃裡頭,鶴立雞群的修習道術,真是恨不得立馬轉頭沖下山去。
又瞧見不遠處一個角落,長髯飄飄的道人正闆着臉訓斥着他跟前的弟子。
跟前的弟子耷拉着個腦袋,滿臉慘不忍睹的神情,乍眼看去,倒有幾分眼熟。
他似乎已注意到了有人在看他,也擡起頭朝唐翳的方向瞅了瞅。
這一擡頭,唐翳馬上認出,那人便是剛才戲耍了他一頓的朱師兄。
那朱師兄看到唐翳,倒不意外,對着他翻了個白眼。
唐翳覺得好笑,卻不敢笑出聲來。
紫淵看他始終沉默,隻當他是擔心明日測試的緣故,便寬慰道:“其實,測試目無非是考量一些基礎的問題,昀昔師侄大可不必過慮。我看你呼吸吐納得法,頗有些根基,測試多半是能過的。”他擡頭辨了辨天色,又道,“午膳時間快到了,我先領你到住處去存放了行李,然後會有弟子喊你去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