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翳點頭:“明早要去靜淵師伯那裡聽道。”
沈纓眉角輕挑:“聽道倒也罷了,再玩一會就睡了吧。”
唐翳沒想到沈纓今晚會來,正是滿心歡喜的時候,并不思睡。隻是聽她催促,才依言側身躺倒。
卻見那雪蓮花如玉璧般的花瓣慢慢收攏起來,擋住了外頭的光線,餘下一個适合安睡的亮度。
唐翳有些驚訝:“師父……”
隔壁,沈纓的聲音清晰傳來:“别怕,安心睡便是。”
唐翳抱住了簇如細絨般的花蕊,鼻端聞得馨香陣陣,原先想着和沈纓閑話的心思竟很快模糊起來,安然進入睡眠。
待得一覺醒來,雪蓮花瓣已經重新舒展開了。光線照進來,映在他的眉心上。
唐翳翻身坐起來,便見得身側多了一串禾雀花。
那花每一朵都有一個小盞的大小,裡面盛着晶瑩甘露。
“這是……?”
沈纓随手掐下朵禾雀花遞給他:“這是雪蓮花蜜混着晨露調制而成的玉釀,有凝神提氣的作用,你試試看。”
唐翳雙手接過那花盞,輕抿一口,果然甜香滿口,沁人心脾:“好香。”
沈纓看他睡了一夜,鬓上沾了不少落蕊,招手讓他坐到身前,用一隻紫檀木梳子替他梳通了長發。
因見得他的發帶已經褪色發白,又随手取下自己鬓上那根常用的白玉簪,替他簪好發髻。
“這根發帶舊了,等月末你下山之時,再換新的罷。”
唐翳仰頭,看到沈纓鬓上少了那根白玉簪子,隻餘下三支樣式普通的黑檀木钗,襯着烏油油的發,總覺得太過素淨,少了幾分顔色。
“師父,你把簪子給了我……梳發髻就不好看了……”
沈纓微皺了皺眉:“色相外觀皆是浮雲,又有什麼好看不好看的。”朝洞外看了眼,“此刻還未點卯,一會我送你出去。”
唐翳聽得這句話,便知道她真的要走了。
他一個人待在山上之時,并不覺得太難過,短聚過後再分開,心中卻十分不舍:“師父,要不……我送你下山吧?”
沈纓看了他一眼:“你送我下山,誤了早課怎麼辦?”
唐翳低頭不敢應聲。
沈纓凝目看了他有會:“早課若是聽道,誤了便誤了,隻要你不怕罰,送我下山也無妨。”
唐翳願以為沈纓定會如靜淵師伯那般闆起臉,訓誡他聽道靜心,養性修身的道理,沒料着她會如此回話,一時間反倒怔住了。
“走吧。”沈纓走出幾步,回頭道,“聽道旨在修身養性,不必強背。你别的課都還罷了,就是劍術上,仍是多用點心。”
唐翳一面應着,一面跟她走出山洞。
沈纓又道:“修道之人,不可存與人争勝之心。然則,若有人故意尋釁,也不必強忍着。山上若真有誰欺負你,你不願對我提起,可多與絕塵子說說。”
唐翳聽得這話,便知道她仍是介懷了他手上那道疤的事情,忙點頭道:“沒有人欺負唐翳。”
沈纓淡道:“沒有最好。”
春去秋來,轉眼又是冬雪紛紛。
昆侖山有靈力加持,外觀白雪千裡,内裡卻是四季長春。
不知不覺,唐翳已在這山上學藝有大半年,眼看過了冬,便是長長的春假。唐翳想起之前與沈纓在蜀中過年的情形,又想着今年,他們已定居在烏蘭縣上,家中又多了個看似瘋瘋癫癫,本事卻極大的絕塵子師伯,心裡有說不出的期盼。
年底循例是要有一次大規模的試煉的。
所謂試煉就是,山上的弟子分批進入後山,進行收妖任務。
這些妖類當然是平日裡早已被天若宮馴服了的,隻是到了年終考試時,才被放出來,供衆弟子演習用。
為确保參加試煉的弟子安全,每一輪試煉,場内都會安排有一位經驗豐富的師兄或者師伯師叔負責守陣。
此次安排試煉題目以及守陣的人,便是紫淵。
為忙試煉的事情,紫淵已提前将唐翳的劍法課給停了。又與唐翳解釋道:“此次試煉,負責守陣的人便是我,為公平起見,在試煉結束前,我便不再過來教你習劍。”
唐翳對他這番舉措自然十分理解,又見他近來總是形色匆匆面帶倦容的樣子,不免隐隐替他擔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