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笠沿着高架馳向普海城西刑偵支隊,剛從紅綠燈右轉駛向一條街道處,遠遠望見一青年穿着警服,下颌黑黑點點,筆直地站在入口一側,環顧四周,望眼欲穿。
祁笠心想,他應該就是幾分鐘前發送短信的副隊長了,“副隊長,你好。我是祁笠。”
副隊長搶先伸出一隻手,“祁教授,辛苦了。真人比照片還帥,哈哈。”
在技術科時,彭副進入了普海大學官網,事先浏覽了祁教授的信息。藍底職業照片出現的那一刻,滿眼發光,“二十八,就是正高級教授了,恩,發表了植物論刊……協助警察偵破了聞名業界的11·8案件。”
祁笠伸手行了個禮數,莞爾一笑,“謝謝。”
“11·8案件,是那起震驚世界的謀殺案。”副隊長邊說,邊指引着祁教授去往了會議室。
祁笠嗯了一聲。
“殺人犯,在自己家殺害了女朋友,然後開着一輛皮卡車運屍體,将其藏在了野外深林中。那車子就一直停在殺人犯車庫裡嗎。”彭副隊說。
祁笠點了點頭。
彭副隊一手摸了摸頭發,說:“如果是我,會把皮卡車找個地方扔了。恩……最好沉在野外水庫。”
祁笠說:“沒棄車,他洗淨了車,但車輪毂内側仍殘留着那片森林的顆粒。”
蓦然停下腳步,偏頭望向彭副隊,眼眸微微一動,“車子突然不見了,豈不是嫌疑更大了。”嘴角輕微翹了一下,餘音未落,即刻收回了。
“嘿嘿,對。我就是開個玩笑。”彭副隊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
副隊長推開會議室木門,會議桌邊的警察齊齊站立,響起一片掌聲。
祁笠望向會議桌,蓦然一怔,惶然閉上了眼,随即睜開,這一睜眼不要緊,卻越加證實了,他并未看錯的事實,不由得啞然,似嗡了一聲,“何……醞……”大腦一片空白,合上眼睑又瞠開,瞠開又合上,反反複複了不知多少次。
臉色漸漸僵硬,腿部逐漸發軟發酸,有那麼一瞬間竟站立不穩了。腳步無從着地,亂了步伐,險些跌倒,幸好及時抓住了彭副的手臂,撐穩了身子。
副隊長指引着祁笠走向會議桌,“這位是苗局。”
“祁教授,年輕有為啊。”苗局挺着微微隆起的啤酒肚,雙手握着祁笠的右手,愛不忍釋。
“依我看,祁教授适合做我們這行,索性常駐我們單位得了。”
祁笠一時不知如何開口,隻好逼迫自己調整面部表情,禮貌含笑地前傾了一下身子。
“這位是何隊,城西刑偵支隊大隊長何醞。”副隊長說。
“你好,祁教授。”何醞伸出右手橫懸在二人之間,凝視着祁笠。
祁笠愣住了,面色極其僵硬,眼珠皺縮,雙臂耷拉向地,十指緊縮着,未有絲毫擡手的迹象。
一腳踏進會議室門口時,彭副隊就發覺祁笠狀态不對,心想:“怯場了嗎。他是大學教授啊,沒錯啊,普海大學的校網上也有祁教授啊,他也親口承認了。怎麼這會怯場了?面向上百人講課的人,也會怯場?”
彭副隊突然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又開始内心嘀咕着,“壞了,是不習慣上來就面對這一群刑警了。”
門一開,約莫五十多位刑警站立眼前,穿着制服,齊齊鼓掌,掌聲異常響亮,周身卻萦繞着嚴肅之氣,縱使教授也一時難以适應了。彭副就此想着,但他不知自己想錯了。
彭副隊說:“祁教授,這裡的,都是一起破案的同事。”
音量蓦然提高,拉回了祁笠的思緒,重新調整了一下心态,艱難地伸出右手卻停在半空中,手指僵硬着微微彎曲,身體輕微地搖晃了一下。
副隊長迅疾伸手将其扶穩,“祁教授。”
一聲祁教授将祁笠遊離的神色再次拉回,“你好,何隊。”
何醞握着祁笠的手遲遲沒有松開。
祁笠試圖掙開但不承想,何醞有意一縮手力,整個人撲了過去,“祁教授,小心。”何醞揶揄一聲,右手勁力挺着祁笠,左手扶住祁笠肩膀,避免了二人相擁的局面。
祁笠哭笑不得,飛速轉動着大腦,“時間緊迫,彭副隊長,請先詳細說說案情。”
“對對對。但是啊,祁教授,關于常駐我們單位,這事你還是需要考慮考慮的。你們快看看,我們何隊也想你加入啊。”苗局張開雙臂不輕不重地一手拍祁笠後背、一手拍何醞後背,望着二人遲遲未松開的手,頻頻點頭,正合了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