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映紅遊客的臉頰,度假村休息區長椅處,有人坐着,有人站着,身姿卻随着圍繞篝火的人群而舞動。
幼童跑來跑去,轉來轉去,薊初手持一支櫻紅冰糖珠串,興許是當地特色野果烹制而成,似珍珠大小,串高出頭頂許多,似一根玩耍的長細枝。
薊初站在紫藤蔓搖椅一側,鼓着小嘴,嚼來嚼去,執串的手一伸,“哥哥。”
旁邊的小男孩比薊初略高,伸手接過枝串,薊初熟練地向後挪動。男孩小手一斜,串尖直指前方空中,橫在薊初身前,隻見薊初伸着小嘴,嘎嘣一聲,牙齒緊咬果粒,男孩反向縮手收回枝串,糖串發出清脆的碎裂聲響,一顆冰糖果鑽進了薊初嘴裡,随即小手一伸,男孩将冰糖串又遞給了她。動作絲滑熟穩,兩人配合極其默契。
如此一連貫的動作,反反複複,冰糖果串太長,薊初無法一人咬下,又喜歡手執長細枝玩耍,竟借助男孩之力,既不耽誤吃也不耽誤玩。隻是薊初咬果粒時,面向篝火,蔣煥無意中瞥見了她。
“大哥哥,你擋住我了。”薊初持着果串,臉頰處一對梨渦淺淺而顯。
蔣煥單膝跪地,紅潤着雙眼,臉部肌肉一抖一動,唇瓣似張似合,好似硬物堵塞了咽喉,竟說不出一個字,一雙眸子凝視着薊初。
“大哥哥,你怎麼了。”小薊初仰視着蔣煥,奶聲奶氣的。
蔣煥蹙着眉,雙手半懸在空中,似要撫摸薊初的臉頰,又似要收回,此時此刻似身處夢幻一般。
少頃,蔣煥屏着氣息,柔聲而出,“你……叫什麼。”
“薊初。”
話音未落,小男孩出手将薊初拉向他,擋在薊初身前,冷眼盯着蔣煥,極其警惕。
蔣煥不由自主地向前移動了一下,低垂眼眸,調整了一下呼吸,随即擡頭望向他們,“别怕,我不會傷害你們。”
“哥哥,你想吃這個嗎,給你。”薊初伸出手裡的果串。
頓時,蔣煥鼻尖一酸,不禁低下頭,一手扶額,須臾,再次擡頭望向她,溫聲中夾着哽咽,“我不吃,你吃。”
小薊初眨着眼睛,語氣略有一絲失落,聲音稚嫩,“可是,很好吃的。”
“你吃。”蔣煥溫聲而出,停頓了一下,繼續說:“哥哥,能問你個問題嗎。”
小薊初眨着大眼,骨碌碌地轉動着,熱情地點着頭。
“你媽媽在哪。”蔣煥餘音未斷,薊初呆呆地愣住了,“我……我不知道。”
蔣煥微微蹙眉,“你媽媽是誰。”
“我……我不知道。”薊初顫着音,蓦然間,旁邊的小男孩拉起薊初手腕就要沖開喧鬧的人群。
蔣煥迅疾前傾,一手握薊初的手腕,一手握小男孩的手腕,将二人拉向他,輕聲安慰,手臂絲絲打顫,“别怕,我不會傷害你們,也不會傷害你們的媽媽。所以,告訴哥哥,你們的媽媽是誰,好嗎。”
薊初雙手死死地抓着小男孩的衣服,仰視着蔣煥,黑眼珠抖動着,眼神中不知何時冒出一縷駭氣,卻很快消失了。隻一瞬,雙眸充斥着堅毅,無所畏懼。
小男孩冷眼盯視蔣煥,“我們沒有媽媽,也不知道媽媽是誰。”
“不可能。”蔣煥情緒略微激動,聲音提亮了少許,壓抑着情緒,自我欣慰,“很好,知道警惕陌生人。”
奶音纏着薊初,似要哭出又強忍着,委屈巴巴地望着蔣煥,“我們沒有見過媽媽。”
蔣煥并未發覺擒着薊初的手不禁緊縮了一下,隻是癡癡地望着薊初。少頃,隻聽得薊初顫着音,“叔叔,我要找叔叔。”
蔣煥并未松開他們,小男孩拳打腳踢,沖着他冷聲大叫,“松開!松開!”蔣煥任他踢來踢去,“快松開!”
“你爸爸是誰。”蔣煥望着薊初。
“不知道!”小男孩的聲音打斷了蔣煥。
蔣煥松開小男孩,一手從衣兜摸出一本深藍色證件,亮向他,“我是沂州刑偵支隊刑警,不是壞人。你爸爸是誰。”
“哼!我爸爸也是警察!”男孩一邊賭氣,一邊掰蔣煥的另一隻手。
“薊劭。”人群的喧鬧覆蓋了薊初的聲音。
蔣煥怔在原地,“你……媽媽是誰。”
“蔣刑警。”祁笠從篝火另一側走了過來,恰巧聽到話音,後面緊随着何醞。
“大哥哥。”薊初猛地伸手勾住祁笠的腿部,死死環着。
“他們,單親。”祁笠輕手撫摸薊初頭發。
蔣煥一臉失落,松開薊初,起身怔在原地,隻聽得一聲童音沖刺穿人群,音中帶有怒色,“叔叔!叔叔!”
喊音繞夜,祁笠隻聽得一聲,“薊逸。”迎聲望去,篝火中映出兩個人影,一高一矮,一前一後疾步而來。
薊逸繞過蔣煥,躲過薊劭的撫摸,迎上手持黑色手機的另一人,一手指着蔣煥後背,生冷一聲,“叔叔,他想知道媽媽在哪!媽媽是誰!”薊逸聲音極大,似使出渾身解數般大喊,有意使得所有人聽見似的。
噼裡啪啦的斷柴聲響愈加響亮,竟淹沒了熙熙攘攘的人群,風聲消逝,隻剩篝火左右擺動,紅焰沖天。山澗不知名的鳥鳴也已停止,瀑布落石之聲竟也斷了。
薊逸身旁的人影僵在原地,薊劭怔住了腳步,周圍的人群依舊舞動身姿,勝似雀躍。
蔣煥屏住氣息,壓抑着心中莫須有又即将尋到故人的激動,轉過身來,“薊教官。”
薊劭輕輕點頭,“蔣煥,來休假嗎。”
祁笠、何醞齊聲望向薊劭,“薊教官?”
祁笠輕微傾斜了一下上身,貼近何醞肩膀,一臉詫異,“他們……認識。”
何醞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