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修一頭霧水地被人喊來會議室,說是有個捐贈者要和他合照,雖然不明白為什麼,但他還是暈暈乎乎地在會議室裡完成了合影一事。
合影完畢,俞今換下了客套微笑的假面,坐回了位置上,她坐在會議桌的主座,目光落在面前的捐贈協議上卻不下筆簽字,李清不解地看了她好幾眼,俞今順着她的目光回看向她,但與剛剛溫和又禮貌的氣質不一樣,李清在俞今的眼睛裡看到了一抹銳利的寒。
莫名加入會議的陳修在桌邊擺弄手機,他還在操心學生們暑期的行程報備,并未留意到俞今的目光已經落到他身上,隻覺得會議室安靜得離奇,後知後覺擡起了頭,正好對上了俞今審視的目光。
俞今合上了面前的捐贈協議,不陰不陽地開口:“想見您一面真不容易,陳修老師。”
陳修無措地看着俞今,又看向李清,李清回以他同樣的茫然,顯然不明所以。
俞今收回目光,遠眺着會議桌對面窗外的一顆樹,似笑非笑地開口:“在完成捐贈之前,我有個問題想問貴校,民商法1941的廣笙和薛明清的相關傳言,都調查了些什麼?”
廣笙這個名字,陳修太熟悉了,他輔導員生涯中最大的挑戰就來自于此。先是和學校老師冒出開/房的不雅傳聞,甚至還被人拍到了照片,引得學院都開始調查,内部會議開了一次又一次,要求各位老師注意避免這種情況發生。而後又在家中自殺身亡,警察還來學校和宿舍調查,一遍又一遍踏破了他的辦公室門檻,真是讓他頭疼了好久。
更重要的是,他心虛。在警察前往學校做例行調查時,他隐瞞了廣笙與薛明清涉及學校内部調查一事,并且再三地叮囑廣笙的室友,讓她們不要提及此事。一是因為學校對這類醜聞本來就非常抵觸,二是因為薛明清的家庭還算有頭有臉,傳聞一出之後就要提告學校和照片傳播者,所以學校方面承受了很大的壓力,好不容易最後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實在不願意再把這事翻出來了。
此外,陳修内心深處有一個懷疑,這使得他更加心虛。警察會來學校反複詢問是因為廣笙留下了遺書,雖然遺書的内容警方沒有透露給他,但他大概能猜到廣笙寫了什麼,因為警察問的問題涉及xing/侵/以及xing/騷擾。
在陳修眼裡,廣笙是個優秀的學生,當聽說傳聞的時候隻覺得必然是誤會一場,薛明清一向彬彬有禮,廣笙也專心學業,怎麼會有這種事發生。即使後來又出現了針對薛明清的舉報信,他仍然覺得這簡直是無稽之談,可是後來在某次和廣笙的談話中,陳修在她的眼中看見了忍耐與妥協,有那麼一瞬,他動搖了。
但需要陳修顧及的學生不止廣笙一個人,況且薛清明的律師全程陪同參與了調查,回答地滴水不漏,最後廣笙也自認這隻是個誤會,最終調查終結,這一瞬的動搖他也很快就抛之腦後了。
所以聽到廣笙的名字後,陳修幾乎是應激反應一般地回應:“你是什麼人?反正調查結論是薛老師和廣笙不存在任何傳聞中所描述的情形,至于其他的屬于内部信息,無可奉告,最重要的是廣笙是自殺身亡,和學校沒關系。”
俞今冷漠地扯了扯嘴角:“陳老師,别緊張,我也沒說和學校有關系啊,我隻是作為廣笙的家屬,想要了解她在學校經曆的事情,僅此而已。”
陳修依舊官方且生硬地回複道:“據我所知廣笙沒有你這個年齡段的家屬,你說你是家屬,有什麼證明嗎?而且那些都隻是捕風捉影的傳聞,學校本着負責的态度開展了調查,相關當事人都否認了還拿出了證據,所以她的自殺和這個調查并沒有什麼關系。”
聽到此處,俞今突然笑了,她是個美人,笑起來自然是美的,隻是她的笑意不達眼底,反而帶着十足的不屑,讓陳修頓時起了一陣雞皮疙瘩,他突然意識到自己說得太多了。
俞今利落地簽下了捐贈協議和支票,結束了這場還算有收獲的談話,至少她看得出來,陳修并不是真的認為廣笙的死和學校無關。
在離開之際,她示意陳修握手,陳修卻僵在原地遲遲未動,俞今無所謂般地放下手,笑得又美又無情,她對陳修輕輕地說:
“陳老師,我們還會再見的。”
她離去的背影是那麼窈窕,連發絲都足夠勾人心魄,身上那股清冷的玫瑰香氣宛如藤蔓一般勒住了他的脖頸,他此刻早已無暇欣賞,隻覺得掉入了某種陷阱。他從未對一個年輕貌美的女人有什麼提防之意,不過是在擺弄手機的時候忍不住偷偷多看了幾眼,可他忘了李清先前做的那番簡單介紹。
俞今不隻是個年輕貌美的女人,還是一個出色的律師。她把控着不大不小的捐款金額,毫不費力就成為了學校座上賓,又順其自然地見到了陳修一面,三言兩語就讓他實踐了什麼叫作多說多錯。
陳修突然發現俞今的身形和廣笙有些相似,不經打了個寒顫,來不及和身旁的李清打個招呼就匆匆回到辦公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