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凜細細揣測了她的表情,确認她暫時沒那麼傷心了之後,就順着她揭過了話題。
菜漸漸擺滿了桌,兩人稍微寒暄了幾句,俞今單刀直入地說出了自己的不情之請。
俞今生性冷淡,不熱衷于社交,和大學同學的關系并不密切,跟校友會的聯系自然也不多,有些事情,除了相應的好處以外,還得有較為親近的關系才能辦到。
常凜和俞今的性格相反,簡直是個社交恐怖分子,所以除了他之外,俞今想不出其他人選。
距離上次和常凜聯系已經過去了很久,所以俞今又簡要地陳述了一下案情:“就是我之前打電話問過你的那個案子,受害人是一個我認識的妹妹,她曾被誤會和學校老師一起出入酒店,你懂的,這種流言一旦開始就會越來越變味,之前一直以為是被人造謠之後心理承受不住才選擇了自殺,但現在發現了一個與她有關的視頻,她被性/侵了”。
俞今盡量保持着語氣平常,但常凜聽完之後,心中還是咯噔了一下。
他們已經不是隻有一腔熱血的愣頭青了,這麼多年下來,已經比剛入行時麻木了不少,現實和理想到底是有差距,不是每次都能實現百分百的正義,隻是無論如何,每次聽到這樣的案情,依舊會覺得不忍和憤懑。
俞今注意到常凜皺起了眉頭,歎了口氣繼續說道:“因為流言在校園内傳播的範圍太廣泛,學校曾經對這位老師和受害人開展過調查,調查過程不詳,但調查結果表明這件事隻是個誤會。但據受害人的丈夫稱,曾在受害人自殺前一個月,撞見過這位老師開車送她回家。同時,被拍到和老師出入酒店的人并不是受害人,而是受害人的室友,這一點已經得到了受害人另一室友的認證。”
“所以我覺得這個老師有問題,但他家世背景很強硬,我沒辦法查到更多的線索,你有沒有辦法能查到學校當時開展調查的始末?如果有書面的東西就更好了,雖然我知道這很難。”
常凜依舊皺着眉頭,但并不是因為抗拒,隻是單純地聽完前因後果之後覺得惡心,他一個以刑事類案子為主要業務的律師,怎麼會聽不懂俞今的懷疑,依他來看,這個老師的問題非常之大。
他若無其事地點了點頭,很輕松地回答道:“可以啊,沒問題,我有認識的朋友在學校工作,問一下就好了,書面的東西确實難拿,但也未必,到時候有消息了我通知你。”
常凜的語氣太過輕松,仿佛這隻是什麼舉手之勞,俞今一時有些愣在原地。
常凜看了俞今一眼,見她呆楞,半開玩笑地說道:“幹嘛,難道我在你心中是一個很難說話的人嗎,還是你以為我會漫天要價?”
俞今隻好連忙擺手否認。
開玩笑歸開玩笑,常凜收起了臉上故作輕松的笑容,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轉向俞今,他正色道:“這個老師已經和兩個女學生牽扯上關系了,或許會有更多。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兩個女學生應該是都是家境一般甚至偏差吧。”
俞今聽完之後,神情也嚴肅了起來,廣笙無父無母,大學學費是靠彭琅打工和變賣遺物湊齊的,家境連一般都算不上。黃琪琪的話,雖然沒有深入了解過,但她和廣笙能成為親密的朋友,兩人的生活背景應該也差不多,而且聽黃琪琪的口音,她應該不是本地人,獨自一人在異地求學,弱點暴露無遺。
常凜繼續說道:“家世背景強硬的男老師,到學校任職應該也隻是為了鍍金,日後有更遠的仕途要走,按道理來說應該萬分謹慎才對,要麼是目中無人,覺得家裡能為他善後,要麼是處心積慮,覺得自己留不下把柄,或者就是兩者結合,是個無所顧忌卻又手段高明的慣犯。”
俞今的心往下沉了沉,心中的擔憂更甚。
常凜見她表情越來越凝重,又恢複了開玩笑的口氣:“你一個平時基本不做刑事案子的人,這個案子會遠比你想得複雜,反正有問題就來找我,希望你家那位不會因此吃醋咯。”
提到單與文,俞今的神色柔和了不少,她的嘴角不自覺帶上了笑意,笑吟吟地回答:“他才不會亂吃飛醋。”
常凜看見俞今如此明顯地神色變化,心中有些酸澀,看來他們兩人的感情依舊不錯,這個年紀的話,如果沒什麼變故,應該在不久的将來就要好事将近了吧。
他回想起上次在超市偶遇俞今和單與文的場景,當時她的笑容太明亮,太發自内心,是他從未見過的那一面,讓人無法移開目光。他一直明白俞今的美,但從未見過她的鮮活,見過之後才發現,他所了解的俞今不過是小小的片面,他們二人之間的那些悸動和特殊,現在想來,是他一人的感受更多一些,而俞今不過是配合演出的那一方。
所以他當初作死般地斷聯,又光速和别的女生在一起,隻是為了假裝奪過主動權罷了,他為了自尊将俞今推遠,卻又一直留戀,以一種别扭的心态遠觀了那麼多年,早已錯過了最佳時間。
常凜悄悄擡眼,瞥見俞今低頭含笑回複手機消息,隻能苦笑着喝了口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