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方钰端着三碗面回來,卻見他們兩人一人趴在桌面,一人仰頭靠在椅背睡了個熟。
方钰拿了薄被,輕輕蓋在沈汀身上,又在她手臂邊放了一小瓶那晚中的毒的解藥,輕手輕腳把蕭頌安叫醒,讓他端着面到别處睡。
離開前,蕭頌安低聲問方钰:“她就那麼睡着?明天起來肯定腰酸背痛。”
方钰挑一下眉頭,想着縣衙裡都是大老爺們,除了讓她睡在這裡,還有誰能把她抱回空房間。豈料蕭頌安雙手一攤,低聲說:“你之前不是抱過沈娘子麼?”
!“胡鬧!那是不得已,而且怎麼就算抱了?!不要壞女孩子清譽。”
“你别急嘛,話說你覺不覺得我們缺個仵作?你看沈娘子……”
“你現在問我?問過她的意見嗎?查案苦累,她一個女孩子憑什麼要跟着我們吃苦?”
蕭頌安一看方钰冷臉就慌神,連忙舉手讨饒。錯了還沒說出口,又被一道女聲搶了先。
“我可以。”
“?”
蕭頌安立刻直起身子,疑惑道:“原來你沒睡啊?”
沈汀捧着加肉加蛋的面,沒好氣說:“被你吵醒了。”才怪,是面太香了她太餓了。沈汀咽下一口面,繼續道:“我可以學驗屍,但要算你們雇傭我,每個月需給我工錢。”
“還有就是……如果我有一天恢複到了原本神志不清的模樣,你們要将我平安地送回關照棠身邊。”
蕭頌安笑開了,玩笑說:“真是一場夢一般,今時今刻,探案小組正式成立!”
方钰把蕭頌安指着天的手拉下來:“你還想當場來個桃園三結義不成?”
“哎——我們隻是純粹的金錢交易。”沈汀埋頭喝了一口面湯。
蕭頌安笑罵:“我可去你的吧。”
第二日,方钰、沈汀及一衆吏人守在顧田埂家不遠處,蕭頌安則領着一小批吏人去了城門。
兩批人從天泛起魚肚白時就在等,一直等到會仙酒樓彩燈亮起都沒見着人影。
就在所有人以為王多用和顧田埂得到消息畏罪潛逃了的時候,匆匆趕來一名吏人,他沒管方钰這邊還緊張着的氣氛,潦草朝方钰見禮之後,失聲喊道:“出事了!周夫人出事了!”
“王多用不知什麼時候回了德縣,現在擄了周夫人在會仙酒樓發瘋!蕭大人已經帶人到了現場,特命我通知,讓方大人趕快過去。”
“沈娘子,沈娘子你更是要做好準備……”吏人情緒太過激動,說到關鍵處幹咳了好幾聲,把淚花都咳了出來。
他繼續道:“除去周夫人而外,沈厭寐也在!”
沈汀迎面被潑了涼水,關照棠也在?她是怎麼被王多用這個瘋子抓住的?是因為她昨天在沈家等她回去的時候麼?
關照棠好不容易死裡逃生,現在又重新回到了噩夢裡,她現在該怎麼辦?
“别慌。”方钰沒猶豫,即刻帶着人緊走兩步想要趕去會仙酒樓。沈汀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方钰走得極快,沈汀小跑着差點沒趕上。
會仙酒樓前的彩樓歡門不似京都那般規模,是店主人為了迎接半個多月前的元宵燈會仿造開封的樣式建了一個,沒想到效果不錯,便一直留着沒拆。
沈汀和方钰匆匆趕至會仙酒樓,卻見吏人将所有人都隔開了,彩樓歡門前的空地上獨獨立着一個蕭頌安,長劍還未出鞘,他把自己繃成一根弦。
沈汀撥開人群,站在他身側望上看,彩色絲綢和紗羅将彩樓歡門罩住,凋糜的鮮花綴在上面,同被風晃動的紗燈在空中震顫。
天剛擦黑,會仙酒樓的燈燭次第亮起,彩樓歡門裡好似有什麼猛地被折斷,燭光搖曳,四道人影憑空出現。一個穿着羅裙的女人影子匍匐在地,光影掠過底下三人,沈汀的面色一下就白了,甚至忍不住幹嘔。
兇手要人皮做什麼?
為了唱這一場戲。
接着再是一個跪着的男人,他抱着還戴着官帽的頭顱,也同先前那個女人一般望向朝向同一個方向。最後便是一對夫妻,男人壓在女人身上,但都朝右側做出謙卑之态。
而最右側是什麼?是戴着神鬼面具,不倫不類套着長袖長袍的王多用,在他腳下則是昏迷着的周夫人和關照棠。不知誰的血從她倆的身下滲下來,一滴一滴地墜在土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