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頌安歎口氣,朝張娘子作了禮,一手撈一個趕緊離開了。三人興緻不高,各自默默無言走了一路,在路口的茶鋪裡滿面愁容地坐了下來。
茶鋪老闆樂呵呵地端上三盞茶湯,沈汀聞着茶香,覺得自己的命更苦了。
店主樂呵呵地端來兩盞茶,方钰卻忽然喊了一句:“老人家。”
等店主轉回身時,卻又擺擺手,沒說話了。
沈汀看了他一眼,大概猜出了他在煩惱些什麼,抿了一口白水,輕聲道:“沒關系嘛,既然空口揭開神君面目的路行不通,我們便再找其他路。萬孚村枉死的人那麼多,不是所有人都甘心接受神君生死懲罰的。”
方钰朝她笑笑,蕭頌安一口氣把茶都悶了,龇牙咧嘴地拍拍方钰的肩膀:“沈汀的話不無道理,都說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就靠我們三個的腦袋肯定能想出解決辦法!”
方钰把他手撥開,搖搖頭有些無奈:“誰跟你是臭皮匠。眼下我們算是成了萬孚村的公敵,如何再着手張家一案倒是棘手。”
沈汀摩挲着茶杯杯沿,用右手拖着下巴,看着茶盞上倒映的人面有些發愁,蕭頌安索性閉目養神,雖然效果不太好就是了。
沒過一會兒,沈汀看着因摸索杯沿而顫動的人面忽然有了主意,她看一眼方钰和蕭頌安,有些不服道:“他們不讓我進,我偏要進!”
這番豪言壯語沒打動剩下兩人,蕭頌安懶懶地斜開一隻眼:“怎麼進?之前我們太招搖,萬孚村不說全部,起碼有一半都認識我們。”
沈汀俏皮地眨眨眼睛:“嘿嘿,裝扮一下嘛!”
方钰蕭頌安看見沈汀狡黠的笑,心裡齊齊一咯噔。
中間沈汀如何溜進村找辛楓,如何解釋又如何拿着一大包東西回來暫且不談,反正那兩個男人看見沈汀興奮地把鼓鼓囊囊的布包打開時天都塌了。
敢情所謂裝扮就是性别互換?!方钰蕭頌安頂着沈汀熱切的眼神盤點衣物,有些絕望地發現隻有一套男裝。
蕭頌安幹笑兩聲:“這套男裝我便收下了——”
方钰憋了半天,滿面绯紅地憋出一句胡鬧。
沈汀卻擺擺手,:“非也非也。這套男裝是我的——”蕭頌安抓着男裝的手還不肯松,沈汀長眉一挑,兩人齊齊歎口氣。
衣裝好不容易換上,沈汀又搜羅出一堆幹淨的胭脂,可是對着方钰那張臉怎麼畫怎麼不對勁,第三次卸掉眉妝後,沈汀的熱情終于磨滅了大半。
方钰嘴上不說,心底還是隐隐期待能有其他辦法,沒想到沈汀沉默一會兒,想出的解決辦法竟然是讓他躺下,美名其曰:“不好意思啊,我的客人都是躺着的,一時間給活人化妝還有些不順手……”
蕭頌安在一邊笑得打鳴。
方钰卻好似突然想到了什麼一般徑直躺下,面上愁雲散了大半,又因卸下防備,倒顯出幾分少年人該有的天真來。
于是沈汀懸着手上的胭脂,又有些下不去手了,深呼吸幾口之後,她一點點将米粉敷在方钰面上。
用炭筆描畫眉形時,一個不慎斷了一截,咕噜噜滾進方钰衣領之後。
沈汀想也沒想低下頭去撿,不料剛剛撞上方钰突然睜開的,神采奕奕的眼。
細密的光撲進來,沈汀感覺自己要被四月的春光曬熟了,恰好一片落葉在此時作了暫時的避風港,沈汀還沒急着拿開落葉,正暗暗疑惑為什麼自己覺得這麼不自然時,感到面前又是一陣清香過來,挂在臉側的落葉被一隻幹淨的手理開。
偏偏對方還真就記住了她的那句胡言,躺在無邊春色裡朝她歪頭淺淡地笑了一笑:“有落葉。”
沈汀皺眉兀地退開,深吸幾口空氣仿佛要将肺葉裡某個人的味道全部排出。方钰摸了摸眉毛,立刻也起了身,朝蕭頌安比一個手勢,意思是輪到他了。
而方钰也沒看沈汀,自覺地站在遠處,細密的光斑遊曳在他身上,又是一副君子端方的模樣。
蕭頌安原本也有些不情願,但看到平素如高嶺之花般不近人情的方钰完妝,那點扭捏早随着笑聲跑到九天之外,他們三個之間有什麼見不得人的?
于是他也舒舒服服地躺在原地,一隻眼觑着美人方钰,一張嘴還問個不停。
“沈汀,你臉怎麼這麼紅啊?”
“剛才太熱。”
“唔……那你手抖什麼?”
沈汀忽然眯起眼睛笑起來,咬牙切齒地說:“因為你在說話啊。你這張嘴要是再蹦出一個字我就把你化成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