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溪!!!”
聖欣幼兒園樓下有個騎着女士粉白色鳳凰牌自行車的十二三歲的男生在叫。
樓上的薄溪早就背好書包趴窗戶口等着了,一聽到小哥叫他,嘴角輕輕的揚起兩個小梨渦,就要往樓下沖,張老師攔下他,一隻手護着他别摔下樓梯,一隻手理理他的衣服,然後也伸頭往下看了一下,笑道:“又是你家鄰居小哥接你啊?”
薄溪已經急着彎腰說老師再見了,兩隻大眼睛骨碌碌的隻顧着盯着樓下,張老師笑的魚尾紋可以夾死蚊子,大白牙能看見牙床,笑完叮囑一聲就放他去了:“哥倆路上注意安全。”
“知道了,張老師再見。”
薄溪今年5歲在上幼兒園中班,他爹是個包工頭常年在工地忙的沒時間管孩子,他娘酷愛打麻将,還要帶小女兒,一個小女兒就已經夠煩的了,所以就直接把薄溪扔進寄宿制幼兒園,一個星期才能回家一趟。就這周五還不一定來人接,他爹忙,他媽牌桌停不下來,所以大部分時間都是鄰居家小哥順路帶他回去。小哥是鄰居周姨家的孩子,叫陸尋,比他大七歲。正在上初一,也是住校,每個禮拜五下午回去,正好把薄溪捎上。小哥的學校就在他們幼兒園附近,他媽如果不來接都是讓小哥順便把他帶回家。他們家在城郊觀湖區,離幼兒園其實不太遠,小哥騎自行車一般四十分鐘他們能到家。
薄溪這麼小就住校了,跟家裡人也不怎麼親,就喜歡跟着鄰居家小哥屁股後面轉。小哥把他領到哪,他就去哪。街裡街坊的有時候就打趣薄溪他媽,你這兒子不像是你家的,倒有點像是周芳家的,整天就圍着周芳他大兒子轉,說也奇怪人都說大孩子是不跟小孩子玩的,偏偏這一大一小倒能和平相處。薄溪他媽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拿牌,嘴上還能開玩笑的說着:“薄溪要是個丫頭,趕明兒長大了我一準把他嫁給周芳他兒子,太黏他了。”
薄溪倒是還有個親大哥叫薄文,但幾乎不理他,比他大十歲,十五歲現在正是叛逆期,倔的很,也是家裡看到就頭疼的主。
排行老二是最容易被家裡忽略的那個,如果不是每周五晚上他回家,薄溪都懷疑他爹媽還記得有他這個孩子嗎?偶爾他媽親自來接一兩次,回去上學的時候還是陸尋帶他去學校的。
回家兩天,還要帶妹妹玩,比他小一歲的妹妹,是個皮的上天入地的主,把奶奶家的鴨子鵝攆的見了她就跑,小鴨子落到她手裡的,沒有活過第二天的。附近有個鄰居家收蛇的,藥用,無毒的,經常用一個大紅塑料箱子裝着,膽大包天的薄冉把人蓋子掀掉用手去摸,薄溪看的頭皮直發麻,人家笑的咯咯的,甚至想抓一條出來吓哥哥。
“薄冉,又在欺負你哥,小屁孩膽子怎麼這麼大呢?”陸尋端個飯碗出來站在他家屋後的菜園子裡吃飯,他們兩家是十多年的鄰居,有時候小孩子互相跑隔壁家吃飯也是常有的事。
薄冉見了陸尋就跑,做個鬼臉吐吐舌頭一溜煙就不見了。
“小哥,妹妹是不是怕你啊?”薄溪問。
陸尋一屁股坐在菜園子裡的一堆紅磚上:“這就是典型的欺軟怕硬......喔,你這什麼造型啊?”
薄溪滿頭都是五彩的皮筋紮的東倒西歪的小辮子。
“薄冉弄的。”薄溪無奈的扒拉着地上的草,他還小,耷拉着個小臉跟小奶包子似得。
陸尋笑得前俯後仰,飯碗差點端不住:“九頭蟲啊。”
薄溪默默的伸手把薄冉在他頭上紮的小辮子一個一個扯掉。
“别動,别動,我來給你弄,頭發都被你扯掉了。”陸尋把碗放回去,給這個鄰居家的小弟弟把滿頭的皮筋摘了。
“你妹妹這麼小就會天天欺負你了,你怎麼一點脾氣都沒有啊,溪溪?”
“……媽媽說要讓着妹妹”
陸尋他媽周芳是開服裝店的,一天到晚需要守在店裡,所以也沒多少時間管孩子,家裡有姥姥照看着。吃完飯陸尋跟姥姥知會了一聲就帶着薄溪,騎得晃晃悠悠的去竹林玩了,薄溪怕蛇,從這條路走都看見好幾回了,陸尋不怕薄冉也不怕,不知道為什麼他就特别怕,第一次看到的時候陸尋還很有興趣的用樹枝挑起來玩,後來看薄溪怕,就把扔林子裡去了。
“溪溪,等會帶你去掏鳥蛋好不好?”陸尋邊騎着車邊回頭問薄溪,他這個鄰居家的小弟弟什麼都好,就是太乖了,長得也很乖,白白嫩嫩的,還不怎麼愛說話,那麼小一點,看起來卻一本正經的,陸尋老是想捏他的臉。
“你姥姥知道了會罵你嗎?”薄溪抓着陸尋的衣角問。
“你傻啊,肯定不告訴姥姥啊,我們悄悄的去,你千萬别告訴姥姥啊。”陸尋再三叮囑。
“知道了”薄溪老老實實的在後座坐着,把陸尋的後衣擺抓的更緊了。
“真乖,比陸琪琪和薄冉乖多了,她們倆都沒你聽話,你最聽話了。”陸尋一隻手掌着車把,還能騰出一隻手揉一把薄溪的短發。
陸尋的親妹妹不到兩歲的陸琪琪在姥姥懷裡打了個噴嚏。
而此時的薄冉玩累了正在睡覺,一隻蚊子在她耳邊一直嗡,睡得正香的她無意識的一揮,啪一巴掌把蚊子打死了。
日子過得可真快啊!幾個寒暑假,還沒怎麼體會幼兒的肆無忌憚的玩耍時期,薄溪就上了小學,父母依然讓他上寄宿小學,他媽的理由是幼兒園都過來了,一直都挺乖的也沒見哭鬧,多好呀,自立性都被培養出來了。
他爸的理由是他大哥薄文不成器,所以讓他獨立一點,将來有出息一點,這個理由簡直滿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