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逢顫抖着接過紅蓋頭,蓋頭落下,她再也看不清姜迎的臉。
“姐……”
她再也聽不到了。
蔣其文得知此噩耗,匆匆趕來将姜迎帶走,甚至沒來得及分個眼神給姜逢。
姜逢還沒從姜迎離開的事實裡緩過神來,一整天都是渾渾噩噩的,付凝玉不放心她,索性也留在書肆裡陪着。
她直到深夜才開口說了第一句話:“她怎麼死的。”
付凝玉一頓,兩根指頭無意識地撚在一起,有些猶豫要不要告訴她。
“說。”
“是朝廷的人。”付凝玉開口,“你的邸報在京城中影響太大,那邊坐不住了,就……昨天傍晚我出門買菜去了,托姜迎幫我看會兒店,就是那會兒出了事,姜迎知道他們是來找你的,就騙了他們,說她就是姜逢,所以他們就……”
不需要繼續說了,姜逢已經聽不下去了,她要怎麼接受,她的姐姐為了她被人害死,她要怎麼接受,是她害死了自己的姐姐。
這樣殘忍的事實,要她怎麼接受,她現在甚至不敢面對裴再賢。
姜迎葬禮那天下了小雨,淅淅瀝瀝地落不幹淨,濕濘的泥土蓋在棺木上,顯得有些髒。
毫無預兆的,蔣其文忽地撲上來發了瘋般打她,這些天的怨氣盡數發洩在她身上,姜逢一動也不動,如行屍走肉般任她發洩。
“你就是個掃把星!”她散亂着頭發,一向整齊的外衫這會兒松松垮在肩頭,淩亂不堪,“死的怎麼不是你,你去死,你去死啊!你把我的女兒還回來!”
拳頭雨點般落在姜逢身上,她不躲不閃,企圖以這樣的方式減輕自己心裡的負罪感。
不知過了多久,蔣其文洩了力癱倒在地上,一衆丫鬟連忙上前将她扶起,姜逢身上的痛意轉變為麻木,世界在她眼中靜止,她甚至感受不到外界的一切,姜竭和蔣其文譴責怨恨的目光似乎對她也毫無作用了,天旋地轉間,她蓦地倒了下去。
她醒來時已經是深夜,剛醒眼前還一片朦胧視物不大分明,隻能依稀看見付凝玉坐在她床邊低着頭不知在做什麼。
付凝玉坐在床頭心疼地抹眼淚,不過短短幾天就遭此巨變,不說姜逢,就連她也差點緩不過來。
身後似有動靜,她連忙起身察看,見姜逢已經醒了,雙目空洞地望着窗外,她輕聲詢問:“要不要吃點東西?你好幾天沒吃飯了,喝點粥吧?”
姜逢不理她,自顧看着窗外,付凝玉知道她現在沒什麼吃東西的心思,索性也坐在一旁陪着她。
良久,姜逢忽地開口,“我确實是個掃把星吧。”
付凝玉一僵,正欲說點什麼緩和氣氛,就聽姜逢繼續道:“如果我不回來,姜迎就不會死,如果我不救徐來,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可你會不救他嗎?”付凝玉了然地笑了下。
姜逢不說話了,她想,就算知道結果,她也還是會救徐來的,她的良心沒辦法讓她看着一條活生生的生命在她面前逝去而她什麼都不做。
人總是時常痛恨自己的心軟又總是做不到無動于衷。
“姜迎不會想看到你這樣的,振作起來吧,去做你該做的事,别想這麼多。”
姜逢别過頭去閉了閉眼,連日來的大悲大恸将她折磨得精神氣大不如前,即便隻是躺在床上也覺得有些氣短,付凝玉拍了拍她的手背,“我去給你拿些吃的。”
不大一會兒,付凝玉空着手又上來了,她面色有些古怪,看着姜逢道:“你姨娘來了,她說來看看你,還帶了個……”
沒等付凝玉說完,孟絮便自顧上了樓來,見姜逢躺在床上一臉死灰,她面上泛起些心疼,卻又極快地被掩去了,她對付凝玉道,“麻煩你先出去吧,我們母女想說些體己話。”
付凝玉點點頭,徑自下了樓。
“逢兒,何必呢?何必要摻和進帝王家的事呢,你瞧瞧,你姐姐為了你死了,你叫姨娘往後如何在主母手下讨生活呢。”
姜逢嘴角劃過一抹諷刺的笑,沙啞着嗓音道,“若是無事,你就走吧。”
孟絮捏了捏手心,猶豫半晌還是道,“你想見的人,我給你帶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