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嗯”了一聲,伸出手來,眼神示意她過去。她提着藥箱手忙腳亂地上前,跪在神君面前,打開自己的藥箱。她從箱子裡取出裝藥膏的瓷罐,神君忽問道:“你自己制的藥膏?”
她點頭,神君又問道:“兇獸梼杌所傷的傷痕不易好,你這傷藥還未給别人試過?”
她想神君定是不放心她制的藥,她确也不知道藥膏的效果,隻好老老實實回答:“我這方子與醫官用的不甚相同,沒給别人用過。不過即使療效不佳,應該也不會有什麼害處吧……”
她說得甚無底氣,擡頭望向神君,擔心神君會不會收回手去,袖子掃過來掀她一個跟頭,不想神君目光一閃道:“那便試試吧。”
她制過許多藥,給别人上藥的機會卻不多,更何況面對的是威嚴的神君,少不得心下緊張。這時她跪坐在神君面前,從瓷罐裡挑了少許藥膏在手指上,也不敢立刻去觸碰傷口,先小心翼翼地在傷口上吹了兩口涼氣,無意間擡頭又望向神君,正對上神君居高臨下的灼灼目光。她冷不防被那目光吓了一跳,顫聲道:“……神君恕罪……”
神君眉峰微動,目光淡下來,眼神示意她上藥,她才輕輕将藥膏敷在傷口上,又拿出藥箱裡的白布将傷口包住。包紮完畢,她說道:“這傷口甚深,需每日換藥……”
她原想說,她将藥膏留給神君,神君可着人每日換藥。不想神君打斷她問:“那明日此時,你再來換藥?”
定是神君深居簡出,身邊沒什麼服侍的婢女,所以叫她明日再來。她希望觀察藥膏的療效,自然正中下懷,忙答應下來道:“好。”
一連數日,螢火蟲每日準時來喚她去給神君換藥,她夜夜都在寒水閣裡看神君下棋喝酒,也不知棋譜有啥好看,神君每晚都看到半夜,每晚都看得她哈欠連天,好幾次都睡着在旁邊的書案上。她的藥膏的療效卻不盡如人意,總是用兩日傷口開始愈合,到第三日又變回第一日的樣子。到了第二十幾日,她甚是氣餒,換藥時嘀咕道:“便是一般傷藥,到這時候也該有些成效了,看來這方子對梼杌所傷也不對症。”說罷對神君道:“神君,我看您還是另請高明吧。”
換了這幾些時日的藥,她對神君的脾性也漸漸有些了解。原本她對神君頗為忌憚,又被神君的威名所震懾,恨不得縮到哪個神君看不見的角落裡。相處這幾日,神君倒并未如她想的那般嚴厲可怕,她擔心的事也并未發生,她說話便也随便起來。
神君看起來不大高興,皺眉一聲冷哼,随手丢給她一本書道:“治不好就回去看看書,換個方子再試。”
她接過來一看,那本書黃色封皮,上面還蓋着天玄閣的印章,正是那頭她看見神君撂在書案上的那本,不禁大喜,蹲身恭恭敬敬行了個禮道:“多謝神君!”
那本書題為《蓬萊雜記》,既是天玄閣的不傳收藏,必是有什麼特出之處,說不定是什麼能令仙族灰飛煙滅的厲害方子。她拿回去仔細研讀了一番,卻發現并非如此。書裡記載的皆是些有趣奇異的東西,比如雙修時助興的方子,戴在身上便能孕育仙童的靈珠,能擺脫悲痛的“快樂藥”……仙家講究的是無欲無求,修煉的最高境界不過如此。這本書倒像是在幫仙家體驗七情六欲,似乎喜怒哀樂愛惡欲皆是再正常不過,也不需避諱之事,怪不得被藏在天玄閣裡不讓人看。
至于傷藥,書裡倒是沒有。說來也怪,沒等她換方子,神君的傷第二日竟也好起來。神君沒讓她還書,她便也賴着沒還。原本她每日帶着阿汪去玄境隐林閑逛拉屎,如今每日還順帶在林子裡找找《蓬萊雜記》中提到的草藥。
自從上次之後,吉祥喜歡時時跟着她,她去林中閑逛,也便帶着他。她在林中找藥,吉祥便問:“你要煉什麼?是雙修的助興藥,還是生仙童的靈珠?”
她道:“那些藥和法器緩緩再說。我在書裡看到個能讓仙族和妖族現真身的藥,想先煉來試試。”
吉祥奇道:“你煉這藥作甚?”
阿惠想了想道:“妖族皆擅長幻化,仙族也常常施法掩蓋真容,什麼傷疤,胎記,封印……你難道就不想知道衆仙家的真面目?”
吉祥覺得此癖好頗稀奇,回答道:“不想知道。”
阿惠又笑,笑得有幾分狡猾:“我已經想好了,這回等我煉成了藥,定得找人試試藥效。不如你幫我試藥,正好讓我看看你那塊秃毛長得如何了。”
這句話觸到吉祥的痛處。他臉上一紅,又不自覺地捂住屁股道:“你休想!你若真敢,我便……我便……”想了半天也沒什麼好法子,隻得道:“我便去告訴骥塵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