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上雪霁初晴,又是一年春暖花開。
這年最重要之事是天帝閉關多年,這月便即将出關。按慣例,玄冥宮要主持盛典,恭迎天帝歸位。這幾日紫微宮的官人幾乎踏破了玄冥宮的門檻,來來回回安排核對盛典的細節,搞得骥塵不勝其煩。即便如此,骥塵并未忘記每月初往玄冥宮偏殿跑一趟,來看看阿惠酒釀得如何,送些釀酒用的百靈丹,順便問問阿惠還缺些什麼,隻是這一次卻撲了個空。
玄冥宮裡的酒壇子前一陣都被神君喝得底朝天,這一次又未見阿惠釀酒,骥塵抓住在偏殿練功的晨歌問道:“你可知道阿惠去了何處?怎麼整日裡也不見蹤影?不釀酒了?”
晨歌答道:“如今阿惠忙得很,不是在金石宮煉法器,便是去天玄閣看書,常夜不歸宿,哪裡有什麼功夫來釀酒?”
神君這幾日公務繁忙,也不再把阿惠叫到身邊喝酒下棋。玄冥宮裡沒了梨花釀,神君喝起了岩間素塵茶。那岩間素塵茶乃是南嶺岩間族上供來的靈茶,口感清冽,最是清熱降火,隻是神君看着公文,每每舉杯,喝到的不是酒而是茶,總要皺一皺眉頭,骥塵心裡便頗是煩憂。
别人不曉得神君那點點私心,骥塵自以為還是曉得的,隻是阿惠年紀尚小,還是個梳着花苞頭未及笄的小仙娥,神君縱然是天性不拘,我行我素,如今也隻能隐忍不發。先前神君還把阿惠一步不離地拘在身邊,近日卻也不強求了,還從早到晚喝這清熱降火的靈茶,顯然過得頗是煎熬。可憐可歎神君一顆無處安放的滾燙的心。
骥塵面露愁苦一聲輕歎,對面的晨歌便沉下臉來問道:“骥塵師兄百忙中來一趟,沒見到阿惠,可是十分失望?”
他遞過手裡的百靈丹道:“你跟阿惠說,就道我來過了,告訴她抽空多往寒水閣跑兩趟,别整日裡不見蹤影,叫人記挂。”
他着重說了叫“人記挂”的“人”字,晨歌一怔,卻聽出另一番況味來,瞪着他問道:“骥塵師兄,你……你老實告訴我,你……可是心悅阿惠?”
此言一出,骥塵着實所料不及,心裡一哆嗦,差點沒把手裡的百靈丹掉在地上,回過神來忙匆匆将百靈丹塞給晨歌道:“你莫要胡說,千萬别被神君聽見。”說罷轉身拔腿就走。
晨歌早知道骥塵月初會來,恰巧阿惠又不在。正值天帝出關,百族來朝,她肚子裡攢了許多話要同骥塵商量,如今卻見骥塵怕是被她說中了心事落荒而逃,也隻好在他身後咬牙跺腳,氣憤不已。
這幾日的九重天确是熱鬧非凡。天帝數千年才入一次關,出關自然是件數千年一遇的大事。如今四海八荒來朝的天界諸族陸陸續續到達,皆住在九重天上唯一的驿館裡,衆仙族妖族為誰占了雲景房誰又被擠到了沒窗戶的地下廂房而吵得不可開交。
熾焰族代表團不巧被安排在東海龍王一行的隔壁,這一日熾焰族長便同東海龍王吵到了寒啟神君跟前。東海龍王帶着五公子浩清,在玄冥殿裡扯着嗓子控訴:“熾焰一族明知道我東海一行就住在隔壁,幾名弟子還整夜打坐練功,弄得烏煙瘴氣,燥熱不堪,這不明擺着同我們過不去嗎?”
熾焰族長道:“你若不來告狀倒罷了,既來了本座倒要問一問,你們一行好幾條龍,不是也整夜運功,弄得牆壁上潮得滴出水來,還不是想趁我們熾焰族運功之際損耗我們的靈力?”
龍王氣得吹胡子瞪眼:“還不是你們先開始練功的?明知道我們怕熱,還不許我們潑點水降降溫?想烤死我們啊?”
熾焰族長冷笑道:“你再想想,今日之事誰是始作俑者?可是你家那幾條廢物小白龍怕熱,先在房間四周設了凝水結界?”
這兩家素來不睦,這時候龍王跳腳道:“我東海一族和你們這群老鳥水火不容!”
赤焰族長一聲嗤笑:“何謂水火不容?這仙班的座次上我們熾焰族排在你們龍族前面少說也有近千年了,是我們熾焰一族與你們火水不容才對。”
熾焰與東海兩族自上古時期便是死對頭,平日裡一個據守東海一個盤踞西南倒也罷了,兩廂相遇總吵得不可開交,千年前還曾因吵架被天帝罰下凡間去做了幾百年的帝族與後族,這時候兩人在玄冥殿上吵起來,寒啟神君不禁腦殼疼,眉峰一蹙,揮手捏了個噤聲訣,總算讓吵鬧聲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