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她與吉祥在玄冥宮門口分開,此後幾日卻發生了些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事。
紫薇宮忽然傳來消息,說天帝要延長閉關的時日。天帝并未言明為何,也沒說何時才準備出關,所有慶典便隻能全部取消。衆仙家興興頭頭而來,又滿腹狐疑而去。
閑暇時間多起來,阿惠又在偏殿釀起了梨花釀。回想那天夜裡她與吉祥經曆之事,她常常覺得不可思議。晨歌藉口說受百花宮的姐妹所托,求阿惠釀了一壇子藥酒,來取時便見阿惠坐在桌旁皺着眉頭沉思。
桌上擺着兩壇子梨花釀,一壇子系着紅色絲帶,一壇子系着白色絲帶。晨歌問道:“這兩壇子酒,哪壇是我的?”
阿惠托着腦袋,心不在焉地答道:“紅色那壇。”
晨歌卻頗好奇,問道:“那白色那壇呢?有何用處?”
阿惠道:“白色那壇子被我加了些藥,喝了叫人說不出謊話來。”
晨歌打開挂紅色絲帶的酒壇子聞了聞,又打開挂白色絲帶的酒壇子,也聞了聞。阿惠尚自深思,問道:“晨歌,你最近可見過吉祥?”
晨歌道:“倒是見過幾次。每次我去骥塵師兄的青石苑,都見他被骥塵師兄拘着修煉。”
阿惠來了興緻,打斷沉思問道:“依你所見,吉祥可是天資過人,最近靈力大漲了?”
晨歌嗤之以鼻:“天資過人?靈力大漲?你說的是吉祥?昨日我見他練習禦劍還歪歪扭扭,看得骥塵師兄連連歎氣。”
阿惠道:“可他用我的法器能破我破不了的結界,能把我烤成肉幹的靈火對他也毫發無損。”
晨歌失笑道:“這哪裡是吉祥,這玄冥宮裡怕是隻有骥塵師兄有這能耐。”
“确是。”阿惠又陷入沉思,自言自語道,“隻怕那吉祥并不是吉祥……”
晨歌沒留神阿惠在說些什麼,倒是對那兩壇子酒都頗感興趣,一手拿了一壇道:“你釀這壇子叫人說真話的藥酒要做什麼用?可否也給了我?”
阿惠忙将系着白絲帶的那壇子酒從晨歌懷裡搶回來,讪笑道:“釀着玩兒的,不做什麼。這方子我第一次煉,還不知管不管用。等我調好了配方,下次再給你煉。”
傍晚時分,阿惠抱着系了白絲帶的酒壇子去寒水閣給神君送酒。
她一路向山邊而去,玄境湖邊竟已開滿了梨花。日頭剛落在樹梢上,染紅萬點瓊花,重重疊疊,竟一眼望不到盡頭。
記得她第一次給神君送酒走到玄境湖邊時,岸邊還是光秃秃的隻有野蘆葦。這幾年光景,梨林竟然已經繁花似錦了。她還曾問過骥塵師兄,這玄冥宮裡的梨林怎會長得如此之快。骥塵師兄諱莫如深看着她,歎氣道:“唉!這玄冥宮中的萬事皆随神君的心意而動。神君若願花開于斯,這裡的花自然便四時不謝。可惜啊,媚眼抛給瞎子看,沒人懂得他老人家的心意。”
不知為何,骥塵師兄總愛歎氣,望着她的目光還總透着些恨鐵不成鋼,說話又愛露一半藏一半,十分不爽利。
她去給司命星君送酒聊八卦時也問過同樣的問題。司命啜着梨花釀倒是多說了幾句:“許多像你這般年紀的小仙童小仙娥都不知道,六千年前的玄冥宮,那可是一片又一片的香雪海,遮天蔽日,無窮無盡,蔚為壯觀。後來神君渡劫,在北海深處沉睡了三百年,九重天上下了三百年的雪,這玄冥宮裡的梨林也都枯死了,隻剩下玄冥殿前碩果僅存的那幾株。如今……唉!玄冥宮裡的梨花又多起來喽!”
不知司命何時也學會了歎氣的壞習慣。隻見他喝着小酒磕着花生米,搖頭晃腦地又吟起了凡間詩人做的酸詩:“春心莫共花争發,一寸相思一寸灰!唉!”
夜幕将至,遠處的山巒漸漸黯淡下來。她走在路上,認識她的那群螢火蟲又飛過來替她照亮前路,将她引到寒水閣前。
寒水閣的門大敞着,遠遠便能見到神君玄衣黑發,托腮低頭坐在棋盤前,手裡捏着枚棋子,卻一動不動,仿佛并沒有要落子的意思。他聽到門口的動靜,即刻擡頭,目光一閃道:“你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