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夏四月,遺留的寒氣漸漸消退。
白雲觀位于慶都正北,遠郊青山環抱,據說從山下看,白雲觀是被雲彩托抱,當然大晴天的,更多是萬裡無雲。
地勢高聳一覽衆山小的獨特觀感為山裡的景色增加不少神秘,于此同時也将下山采買的小道士累了個顫顫巍巍。
白雲觀的後院裡有兩棵上了年歲的銀杏樹,至于上了多少年歲,柳予安就不得而知了。
這天,兩個頭紮小髻的小道士在後院大門口,看着遠處的人嘀嘀咕咕,搖頭晃腦,唉聲歎氣。
招風耳小道士:“你說他這是好了還是更傻了,我怎麼更迷惑了”。
濃眉小眼小道士:“看樣是換了一種傻法”。
兩人嘀咕一陣後歎氣搖頭。
綠意剛萌的後院中,柳予安躺在不知經曆了多少年熏香浸染卻抵不過歲月摧殘的木床上晾頭發,身子在樹蔭底下,隻把頭發擺開晾在陽光下。
突然見他快速眨眼,眨了一會,應當是眼睛累了。
接着猛然坐起身,快速回頭快速回了幾次,估計是有點暈,身子晃悠了幾下。
緊接着,赤腳踩着青石闆快速跑起來,又在一邊跑一邊回頭。
招風耳小道士和濃眉小道士同時搖頭歎息,默默回觀中了。
柳予安停下走路和回頭的動作,兩手托住了自己的腦袋,意圖緩解一下這由于搖頭晃腦出來的眩暈感。他赤腳又要走回銀杏樹下的木床旁。
“嘶~”同樣有着焚香浸染的小石子可不懂得察言觀色,我自巋然不動地等人踩上去,惡作劇似的似乎就隻為了那聲“嘶”,然後等待被人踢開。
柳予安可不會将它踢開,因為赤裸的腳丫子才不會答應做這種幼稚的遊戲。
柳予安歪歪扭扭中透着小心翼翼地走到床邊,絲毫沒有了剛跑出去的那股沖動,他長腿一曲,兩腿盤起。
長發似幹未幹,略顯毛燥地垂到腰間。
脫兔變成了處子的柳予安,将垂到胸前的零星碎發捋了一把捋向腦後,單手扶頭胳膊抵在腿上,垂眸不語。
他心裡琢磨着“閉眼或快速移動後身後世界不消失,難道不是虛拟世界?或者,這遊戲的服務器渲染能力很強?”
微風不燥卻寒意頗甚,一絲涼風刮過,柳予安不自覺打了個寒顫。
對于這個世界他有幾種猜測,每一種都無法證明。他為小外甥捐肝上了手術台,眼睛一閉,再睜開就是這個道觀。
上手術台那年他28歲,而現在,根據小道士們的閑言碎語以及劉道長的親口證明,柳予安風華正茂18歲。衆人親切地稱呼他為“小傻子”。
從“小傻子”變成“柳予安”已經三天,
他做了幾種猜想:
“1.我是死掉了,現在穿越或者平行時空,身體一樣,魂魄恰巧鑽了空子”
“2.我沒死,現在是我給自己造了一場夢”
“3.我身體死掉,腦袋活着,被做成了實驗品比如缸中之腦。或者我的意識被放入一個遊戲,我要完成什麼任務主線就能活回去?”
柳予安腦袋運轉得好像要冒出點火花,突然他拍了一下腦袋:不想了。解決不了問題,那就解決自己,聰明人就是勇于放棄。
日上正中,饑腸辘辘的柳予安有些發暈,剛蹬上鞋,屁股還沒離開小木床,劉道長拍了一下他肩膀,柳予安穆地一個愣怔。
這是閃現過來的嗎?為啥沒聲音。
“小傻子想媳婦呢?”神出鬼沒的劉道長樂呵呵地問。
劉道長是個仙風道骨的道長,年紀眼看頂多四十歲,但就憑這過胸的胡子,就能給敬業值加不少buff。
仙風道骨的劉道長是撿了小傻子的人,據說那是一個風和日麗的上午,劉道長在河邊洗臉,順手撿回來一個七八歲的漂亮小孩。
漂亮小孩是個傻的,可是他乖啊,不哭不鬧當然也不會笑,吃飯睡覺不用人教,穿衣洗臉自己也會。
劉道長善心大發,覺得這也不是費多少事的事,多一張嘴也吃不破産他,當機立斷便帶回了道觀。
後來,小傻子在師兄師弟的愛護下長大了,即将變成一個大傻子。
柳予安:“劉,劉道長。”
劉道長:“呦,會叫人了啊。”
柳予安:“......”
劉道長:“你醒來這幾天緩過勁兒了嗎?”
柳予安:“嗯”
還沒有。
劉道長:“那咱爺倆聊幾句呗”
柳予安乖巧點頭。
按輩分來講,劉道長是小傻子的老師,父親,是救命恩人。
嬉皮笑臉的劉道長突然正經起來:“你叫什麼名字?”
柳予安一個愣怔,乖巧地答了:“柳予安”
“看來真不是我的小傻子了。”劉道長苦笑搖頭,可他話鋒一轉,轉而驚喜,“也可能是我的小傻子終于不傻了。”
柳予安又一個愣怔:“我記得我的曾經”
我不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