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坐在這裡,氣勢卻莫名高漲。
“你喜歡我嗎?”
蘇雨揚将她心中的洪水藏得太好。
反複折疊,反複約束,即便那松木地闆已發了黴漬,外人也瞧不見半點氤氲的濕痕。
簡甯看不到水痕,聞不到鹹腥,聽不到淙淙之聲。
但風将黴漬的氣味散開,她發覺了。
“……”
蘇雨揚沒有第一時間回答,她安安靜靜看着簡甯臉上的表情。
她失算了,一味沉浸于簡甯的特殊之中。
簡甯太縱容、太随意、沒有所謂的安全線,于是她便一步比一步邁得大。
她應當更謹慎些的。
但……
她反問:“為什麼這麼問?”
簡甯忍不住輕哼一聲,失笑。
“我又不傻。”
如果你不傻,為什麼還放任我一步步靠近?
蘇雨揚緊緊盯着她的面部表情,不放過任何一點“抗拒”的信息。
“也就是說……”
也就是說——
簡甯心中雀躍——終于肯開口了,怎麼比我還悶?
她彎彎眼睛,“也就是說,你不用再藏了。”
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蘇雨揚微頓,眼神發生了微弱的變化。
“但我總是要再謹慎點的。”
她依舊答些模棱兩可的話,意欲讓簡甯露出更明顯的信号。
——我必須确認清楚,容不得半點意外。
即便她步步為營,但她想讓簡甯主動邁這最後一步。
因為這最後一步才是最關鍵的一步,是決定她“生死”的一步。
雖然她知道簡甯是被動的性格,就像她問出口的也是“你喜歡我?”。
但她必須這麼做。
“可我已經發現了。”簡甯一手托住下巴,傾身向前,将她們之間的距離拉到很近。
她微微笑着,其實并不算是微笑,唇邊的弧度稱得上明媚。
甚至罕見帶着狐狸般的狡黠。
蘇雨揚盯着她的眼,目不轉睛。
倏爾,視線模糊間,唇上一軟。
她腦海中綻出無數煙花,燃盡了所有理智。
簡甯以行動給了她最笃定的答案,再非某種概率。
“哎呀。”簡甯慢騰騰挪回去時還有點害羞,别着耳邊的頭發,手指纏了一圈又一圈。
蘇雨揚仍未反應過來。
她的大腦從沒這麼遲鈍過。
十幾秒後,簡甯扭頭看她,嘟嘟囔囔抱怨:“你幹嘛呀,一點反應都沒。”
“不。”她連忙開口,卻又詞不達意:“我……”
“你不願意?”簡甯睜大眼睛。
“不是。”她抿唇,語言體系像是崩塌了似的,半天憋不出一句話。
簡甯皺眉,也有點難為情,“不能是我自作多情吧?”
“不是。”蘇雨揚好像隻會重複這一個詞彙。
簡甯也看出來了,眉間不悅頓時化為好笑,“你緊張啊?”
這個詞像是某種開關。
蘇雨揚肩膀微沉,“我緊張。”
她可難得示弱。
簡甯頓時有了一種“自己是别人倚靠”的感覺。
她大大方方拍蘇雨揚肩膀,安慰道:“别緊張,我是第一次,比你還緊張。”
蘇雨揚反應過來了,看向她的目光複雜到一言難盡。
她想說簡甯這單刀赴會的模樣可不像緊張。
但她又有更多事想做。
年輕時久遠回憶中的期冀、盼望,三個月以來的輾轉反側,諸多零散的碎片糾纏在一起,讓她不知該如何開口。
她一動不動,并不像是愣,更像是深深地望着簡甯。
簡甯被她看得不好意思。
剛才居高臨下的氣勢也不知流到了哪裡,眼睫頻繁眨動,視線錯落到桌面上。
“我可以……”蘇雨揚的聲線不對勁,顯得緊繃,“……學你嗎?”
學她什麼?
簡甯反應過來,猛地合上了眼。
但她依然是那個簡甯,會乖乖回答問題的簡甯。
“……嗯。”
方才一碰什麼具象的感覺也沒有,隻覺得像是碰到了一團軟軟的雲。
唇前再次傳來的溫度、觸感,将這姗姗來遲的感知捎帶來到二人心間。
蘇雨揚并未深入。
她不懂得如何做,隻做過一些淺顯的功課,還沒來得及深入研究。
畢竟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簡甯會突然開竅,開竅後又如此激進,如此……讓人潰不成軍。
簡甯自然也不知道該怎麼做,夢中她是承受的那一方。
表皮相貼良久,她感受到了一點濡濕的觸覺。
這像是鼓舞,她也學着輕含。
蘇雨揚隻按照那淺薄的功課來行進。
無奈她的學生實在天賦異禀,且勤勉好學。
又或者隻是激素将她們推上了情緒的至高點。
良久,二人相望,輕喘,又不約而同地各自挪開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