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氏女端莊,王氏女擅琴......”皇後陳氏指尖一下又一下的敲在世家女名冊上,殿外白玉蘭被風吹的紛揚如雪,蕭容垂着眸摩挲把玩着手中的茶盞,有些心不在焉。
"全憑母後做主。"
陳氏的眉梢挑了挑,她自然聽得出蕭容話裡的敷衍之意,沒忍住輕哼出聲,将名冊扔在桌上。
"你如今倒是乖覺。"婦人湊近了些,拍了拍蕭容的手背,一雙鳳目在他身上流連,意味不明。
"本宮聽聞,你近日又宿在......"
“母後。”
檐下的銅鈴驚起一陣漣漪聲,蕭容順勢起身,陳氏看着他沉下去的臉色,末了,輕歎一聲。
“罷了,本宮不提便是了,你那麼激動做什麼?”
"若都不滿意,就定甯國公府的長女,"皇後将名冊合上,補充道:"你不久前見過的。"
蕭容喉結動了動,見母親沒有放自己走的意思,袖子下的手微微收緊,複又坐下:"母後安排便是了。"
"那孩子方才說想逛逛東宮,本宮讓人領着她去了,想着一會兒就該回來了,你們倆趁這個機會見見,也好促進一下感情……"
陳氏偏過頭去抿了一口茶水,還不等咽下,就聽見“咚”的一聲,蕭容将茶盞摔在桌面上,指尖扣住桌沿,像是聽見了什麼稀罕事。
“甯姑娘此刻……在東宮?”
陳氏古怪的看了他一眼,拿帕子擦了擦嘴角的水漬,語氣漫不經心的:“說是想看看你養的那池錦鯉……”
不等陳氏繼續說,蕭容卻已失了繼續坐在這兒的興緻,他站起身退後半步行禮,眉睫低垂着,掩住眼底的愠色。
“兒臣突然想起還有折子要批,改日再陪母後……”
話音落下,人已經消失在坤甯殿,陳氏幹瞪着空蕩蕩的殿門,未出口的挽留堵在喉間,不上不下的。
蕭容回到偏院的時候,芽芽還在自己屋内,走過來走過去的,不知道在搗鼓什麼。
院子内一切如舊,看着不像是有人來過,蕭容頓時松了口氣,整個人都松泛下去。
聽見門外窸窸窣窣的聲響,芽芽晃動的身影明顯一僵,還不等蕭容走近,人就跑出來,在他跟前跪了下去。
“奴、奴婢參見太子殿下。”
蕭容盯着她毛絨絨的腦袋,有些莫名其妙。
“ 那麼拘謹做什麼,孤又不會吃了你。”
男人徑直繞過她在屋内坐下,目光掃過一旁圓桌上放着的小包袱,眉心蹙了蹙。
“收拾這個是要做什麼?”
芽芽聽見男人的聲音,緩緩從地上站起來,扶着膝蓋的手還有些發顫。
她不回話,蕭容倒也不着急,隻是沉默地盯着她看,良久,芽芽才像終于沒挨住似的慢吞吞地踱到他面前,單薄的脊背拱起一個弧度。
“殿下…知道的……奴婢說了想出宮……”
芽芽說的磕磕巴巴,一想到蕭容正在看自己,她的手臂頓時都泛起一層疙瘩。
“出宮?”蕭容冷哼一聲,眼底湧起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怒意。
“你出宮了還能到哪兒去?”
男人質問她,語氣冷的可怕,芽芽一時不敢反駁,心口卻難受的像被胡亂撕扯了一遍。
看着芽芽縮着腦袋悶聲不吭,蕭容心裡頓時又湧上一絲火氣,轉頭拎起她的粗布包袱。
他抓的太急,大顆大顆的豌豆粒頓時随着動作掉出來,嘩啦嘩啦的灑落在地上。
芽芽看着磚縫裡滾動的豌豆粒,心疼地就要去撿——那可是她為了出宮準備的種子,她攢了許久的。
蕭容卻在這時忽然起身,鞋尖碾住她手邊的一顆,接着,很不留情地踩實了。
“殿下...”
裂開的豆莢發出細微脆響,芽芽嘴唇發抖,倏地擡手想要抓男人的袍角,指尖碰到冰涼的玉帶鈎,又縮回來。
“您…要納太子妃了。”
蕭容面色一怔,似是沒料到她會突然提起這樁事,眉梢挑了挑。
“孤納不納太子妃,與你何幹?”
“有關的。”
芽芽深吸了一口氣,仰起頭,一雙杏眸裡是化不開的郁色。
“奴婢,在這裡的話,殿下的太子妃會不高興的。”
蕭容捏着包袱的手背暴起青筋,他垂眸看她,須臾,面上浮起一抹嘲弄似的笑意。
“你倒是會操心。”
男人話裡話外裹着酸味,芽芽不知道該怎麼接,幹脆縮起脖子安靜地站着,也就在這時,她聽見自己肚子不合時宜地叫了一聲。
蕭容愣了一下,語氣勉強緩和了一些:“……還沒用膳?”
芽芽交疊着的手輕微的抖了一下,身體挪動着,不着痕迹的擋住了一角圓桌:“回,回殿下的話,還沒呢……”
從早上起就未進一米,這會兒她早就餓了,偏偏這人又來找茬……
窗外鳥鳴驟歇,灼熱的日光凝在牆上,芽芽頭一次覺得,時間有這麼難捱。
良久,她似是聽見一聲微弱的歎息,面前的人倏地貼近,将包袱丢回了她懷裡。
“收着,别讓孤再看見。”
芽芽眨了眨眼,旋即立馬反應過來,連連點頭應下,手指勾住包袱結扣時,男人便轉過身朝外走去。
芽芽将那包袱戀戀不舍的塞進箱底,甫一擡頭,卻見蕭容又走了回來,手裡還多了個食盒。
見她還怔在原地,蕭容撇了撇嘴,将食盒往桌上一磕。
“愣着做什麼?擺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