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到這個問題的一瞬間，是對裴率的人生而言都很神奇的時刻。他一下子從初中生成長到高中生的心理分界線，竟然是從清晰認識到自己和她的差距開始。

中考過後，在家長的焦頭爛額裡，他才耳濡目染地被迫了解一遍嘉棠市各高中的差異。

第一階層毫無疑問是市中區公立的一中和私立的外國語，謝知之初中母校據傳之後也要設立高中部，如果有設立，也是這個等級。

他看到謝知之的中考成績就知道，市一中才是她要留在本市讀公立高中的最好選擇。

更别提嘉棠市的教育水平，在省内本就不算名列前茅，謝知之中考完都還有去省内高中教育水平數一數二的外市額外參加考試。

而裴率自己就算靠家裡多出點錢交擇校費，在本市頂天也就是能塞進山月區二中的水平。

學校環境對學生的影響會有多大？裴率比謝知之更有深刻的了解。

在她從初中開始就每天上晚自習到九點半，每個月周末隻有一個星期是雙休，其餘都是單休的時候，他們學校放學就隻是比小學放得晚點，自制力差的，回家就開始瘋玩。

初中謝知之總是試圖鼓勵他相信：學習是一旦他真的肯用心上手，就很輕松的事，每天按部就班地聽完課程，做好作業就行了。

但那隻是對她而言。

在更早之前，或許從小學開始，他就在落後，因貪玩而疏忽的每一個知識點都很微小，可是再小的問題，一路累積數年，如今都是積重難返。

不能在升學的關鍵時刻助飛固然失敗，但要是這還拉她往下沉一把……未免就太卑劣了。

他不能因為自己渴慕太陽的溫暖，就試圖把太陽拉下來。是他想留在太陽身邊，那就該他自己努力去變成雲朵，變成星星，變成月亮。

第一天，系統頂着她的模樣出現在家裡的浴室，裴率都沒有受到這麼大的沖擊，大概是出現的地方過于玄幻，潛意識裡也能意識到不對。

可是剛剛在教室外走廊上蓦然隻看得到她眼睛的那一瞬，意義就大不相同了。

仿佛現實和幻想交疊的一秒，高一以來嘗試過後，得到的痛苦經曆都從裴率心上滾過。

努力太難了，知之，你知不知道啊？

她要是知道的話，就也該明白，他被删後至今都再沒勇氣重新發送好友請求的原因。

稍微開竅了一點的裴率，不能接受再以過往習慣的低劣水平出現在她面前辣眼地開屏。

卻在學習系統從天而降之前，靠自己完全沒找到解決突破的方法。

“本系統是不會故障的。”

謝知之在飛快思考要如何向裴孔雀解釋先前突兀的行為，但一時沒想到，隻能迅速轉移矛盾：

“宿主你又是為什麼出神愣了一下？”

裴率抿緊了唇沒答。

很好，謝知之在心裡給自己鼓掌，這就說明這個問題問到點上了。

她乘勝追擊：“我總感覺宿主你剛剛的眼神很……特殊。你明明是在看着我，卻又好像在透過我看見另一個靈魂。”

謝知之想起幾分鐘之前對上的裴率眼睛，現下也覺得心顫。

都說桃花眼天生自帶撩人情意，但過往裴孔雀的眼裡幾乎都隻有對自己自戀的驕傲，可能也就偶有幾秒能給人錯覺。

而這一次對視不是。

謝知之從未見過裴率這麼動人的複雜眼神，仿佛眼裡蘊養了萬頃灼灼其華的桃花林，在一息之間全為她欣然盛放，卻又在下一息看清“她”時于狂風暴雨裡盡數枯敗，被湍急的水流全然吞沒，天地之間僅餘死寂的無邊黑色水面。

她明明白白地看見了裴率從狂喜到痛苦的起落轉變。

裴孔雀原來也會在看見她時，感到痛苦嗎？

裴率道：“你的錯覺。”

“真的嗎？”謝知之飄起到與他眼對眼的平視的高度，裴率立即側頭避開了對視，耳朵也開始和空氣發生加熱反應。

魂體狀态下，她的轉向圍堵隻會更加靈活。

0807号道：“用戶，宿主快燒開了。你還是多少在意一下他的死活……”

“我很在意宿主的死活，但這和我想玩弄他的感情并不矛盾。”

謝知之伸手固定住了裴率的臉。

“宿主，我告訴你系統管理局規定裡一個隐藏的設定。”

“本系統，在扮演學習搭子的時候是非常專業到位的。”

“你懂我的意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