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蘿芙漫不經心地撐着臉哦了一聲,目光不自覺地落在莊九黎專注的側臉上,甚至悠閑的想了想:這人睫毛真長,垂落時像兩把墨色小扇。
替她處理完傷口後,莊九黎閃至祭司那顆仍在蠕動的頭顱前,指尖在機關關節處輕輕一扣。
一聲脆響。那傀儡的身軀迅速四分五裂。
與此同時,整座墓室劇烈震顫起來。
石壁轟鳴着移位,地面傾斜,五根黝黑的石柱從地底破土而出,每根柱頂都盤踞着一尊栩栩如生的雕像:青蛇昂首吐信、蠍子擺尾蓄勢、蜈蚣百足蠕動、壁虎爬岩窺視、蟾蜍鼓腮瞪眼。
正是苗疆五毒。
莊九黎瞥了眼石柱:“看來,我們得按相生順序觸動機關。”
陸疑抓了抓頭發一臉苦相:“那可别指望我了,我可記不清這些蟲子誰生誰克啊!”
溫蘿芙卻突然想起,莊九黎教她識毒時,曾講過五毒的相生相克之理。
她上前一步扳動壁虎雕像的前爪,石雕眼球陡然翻轉,露出刻着 “巳” 字的内壁。幾乎同時,另一邊的蠍子雕像尾巴猛地翹起,尾鈎處彈出一塊巴掌大的石牌。莊九黎配合着地接住石牌,反手擲向蟾蜍雕像。
石牌不偏不倚卡進蟾蜍鼓起的腮幫凹槽,蟾蜍石嘴一張,吐出一塊刻着申字的蜈蚣形石片。
陸疑在一旁插話:“你們真有默契,配合得跟練過似的。”
溫蘿芙顧不上搭話,快步走到青蛇雕像前,觸到七寸處的凹陷,将石片精準嵌入。青蛇立即張開嘴,露出獠牙間卡着的子字石牌,接着,她把木牌按進壁虎腳底刻着辰字的凹槽。
五根石柱發出铿锵共鳴,雕像開始緩緩轉動——
青蛇纏住壁虎,壁虎按住蠍子,蠍子刺中蟾蜍,蟾蜍吞下蜈蚣,蜈蚣咬住青蛇。
正好形成一個完美的循環。
地面逐漸歸位,石牆後傳來水聲,一道暗門緩緩開啟,露出幽深的地道入口。
地道口的石台上,靜靜躺着一張泛黃的羊皮地圖,上面繪着的赫然是滇王玉玺的圖樣。
做完這一切,溫蘿芙這才發現自己又不知道被什麼劃傷,掌心又多出一道血痕。
……今天真是小傷不斷。
她拍了拍手,又不幸踩到一塊落石,險些栽倒,被莊九黎一把摟住。
“我的夫人好厲害。”他擡手拭去她額角的汗珠。
溫蘿芙靠在他胸前緩了口氣,自賣自誇:“我也覺得我很厲害。”
莊九黎輕輕掰開她攥緊的手指,看到那道橫貫掌心的血痕,他的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這傷口想必是破解機關時太過用力留下的。這樣纖細柔軟的手,方才卻能在千鈞一發之際,利落又果斷地解開機關。
他心裡泛起細密的疼,卻又生出種與有榮焉的驕傲。
即便沒有那道婚約,即便她不是他的妻子,他也會被這樣的她吸引。
他忽然很想親吻這道傷痕,于是他确實這樣做了。
就着這個姿勢,他将她的手掌翻轉着送到唇邊,輾轉到血痕處,極輕地貼住。遠處暗河潺潺,水聲隐約可聞。在這方狹小的空間裡,溫蘿芙清晰感知到他掌心的溫度、舌釘劃過的觸感。
溫蘿芙正要開口,卻聽得陸疑突然大喊:“殿下,這墓要塌了!”
話音剛落,一塊巨石轟然砸在腳邊。
碎石飛濺中,莊九黎抄起地圖,足尖在傾倒的石柱上一點,抱着她縱身躍入出口。
冰冷的河水瞬間淹沒頭頂,水波扭曲了身後崩塌的轟鳴。當三人浮出水面時,夕陽正将整片湖泊染成血色。水面平靜如鏡,倒映着天邊最後一抹殘陽。附着在衣物上的蠱蟲開始工作,不過片刻,浸透的衣衫就已幹爽如初。
但這份平靜很快被打破。
數百名黑衣人依次從林間浮現,刀尖寒光乍現。
溫蘿芙看着岸邊密密麻麻的黑衣人,心想果然還是來了。
她消失太久,而暗衛的監視鍊似乎早已斷裂,或者,是刻意放任。
所以,這些人極有可能是來殺她的。
她沒想到,會來得這樣快,還在這樣的時刻。
莊九黎與陸疑卻臉色一變,顯然認出了這些人的來曆。
“哀越寨的人。”陸疑啐了一口,已将笛子放在唇邊。
“滇王之印的消息走漏了。”莊九黎道。
哀越寨一直想分裂南诏,卻苦于師出無名,而滇王之印,恰恰是一個極好的起兵借口——世人皆信 “得印者得天命”,盡管南诏王樓冥莊從不信這條傳言,但莊九黎此行,正是為了不讓旁人借天命生事。
莊九黎冷笑一聲,似乎早有預料。
他擡手一揮,林中竟又浮現出數百名白袍人,無聲無息地立于樹影之間,與黑衣人對峙。
見莊九黎早有部署,溫蘿芙一愣。
看來這些人并非沖她而來。
可即便如此,她心中仍然升起一種隐隐的不安。
若她的身份一旦暴露……
莊九黎說過喜歡她,可這份喜歡,真的與她的身份無關嗎?
她不相信。
“殺!”
随着一聲厲喝,黑衣人驟然出手!
陸疑如離弦之箭沖向前方,笛聲吹響,血花四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