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在一場展會裡足夠吸引人眼球,最需要的是什麼呢?
當然是——噱頭。
松田陣平是我為攤位請來的看闆,但毫無疑問,隻有這麼個看闆還遠遠不夠。
說到底,我們做的是餐館的生意,真正能留住客人的,當然還是菜品本身。
“……所以老闆,這些草莓和豆腐都是你準備的嗎?”
在後廚裡,大師傅一臉驚恐地看着我。
對,草莓和豆腐都是我準備的。
這畢竟是一場以草莓麻婆豆腐為導火索引發的戰鬥。
雖然我也很清楚,我其實并沒有必要非在這種地方和對方較勁,但是我還是選擇了同樣的食材。
我的攤位上得出現麻婆豆腐,也得出現草莓。
科學中有種研究手法叫控制變量,而我想證明的是,就算我們中餐館裡使用了草莓和豆腐兩種食材,也不會做出草莓麻婆豆腐那種獵奇的黑暗料理。
“——畢竟豆腐的做法多得是,把思路打開,不要被對手限制了想象力嘛。”
我說。
中餐裡,以豆腐為原料的菜品多不勝數。
冷吃的,熱吃的,煎炒烹炸涼拌蒸煮,光是做法都可以羅列出許多。厲害的素齋館甚至可以拿豆腐做原料,模仿出肉類大菜一樣的口感,更不用說還有豆花豆漿這樣的甜品飲料。
我們這次的攤位推出的産品就是全豆腐宴,去年大受好評的臭豆腐自不必說,除此之外,還有諸如豆渣丸子、炸豆泡和幹豆腐卷之類适合路邊攤的小吃以及甜鹹豆漿這樣的飲品。
至于草莓——
“麻婆豆腐蓋飯套餐!500日元一份,内含小份麻婆豆腐蓋飯,附贈一份新品的草莓豆糕和一杯豆漿!數量有限,先到先得!”
在熱鬧的攤位前,兩個幫忙掌勺的大師傅在攤位後面賣力地吆喝着,松田陣平黑着一張臉站在攤位外面,配合着大師傅的吆喝,給路過的客人發着傳單。
而我則是在攤位一角,忙着給客人拿貨和收錢。
有了過去一年的積累,我的店鋪也算小有名氣,是而青空博覽會剛開始不久,攤位前就排起了長長的隊伍。
除開來買小吃的顧客之外,還有不少年輕的女孩子往松田陣平那邊湊,意欲拉着他問東問西,甚至我還聽到有一個小姑娘問松田,為什麼他是一個人來的,之前在店裡跟他關系很好的那個半長發的帥哥店員怎麼沒來。
——對,沒錯,松田之前剛複活的那段時間裡,曾經和萩原一起來我店裡搬過一段時間的磚,兩個人憑借帥氣的外表,還曾掀起過小範圍的轟動,很是給我店裡拉了一波客人。
不僅如此,當時兩個人在網上甚至都有了一點讨論度,并且還出現了一點cp粉。
松田陣平知道這件事之後整個三觀都被刷新了,事後也是一直被降谷零揪着狠狠嘲笑了一通。
我強烈懷疑這才是松田陣平死活都不肯繼續在我店裡端盤子的真正理由。
總之,在女生的提問下,松田陣平的臉色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黑了下來,并且一直持續到了現在。
可即使松田頂着一張“不高興”的臉,依然還是有源源不斷的客人被他吸引到攤位前,讓人忍不住感歎——
生來就是帥哥真是太好了。
試圖跟我們打擂台那家木記中華料理的攤位跟我們的攤位隔着一條街,有一段距離,但不算太遠。
在招待客人的間隙,我偶爾也能越過攢動的人頭看到那一邊熱鬧的景象。
事實上,開市的時間才過去不算太久,大波的客流還沒有來,并不是所有店鋪前都很熱鬧。
但木記作為一家還沒什麼根基的新店,動靜卻是比很多口碑很好的老店都要大不少。
其實對于那家攤位的火爆,我也多少有些預料。
那家店想要靠着這次的博覽會博出位,沒做充足的準備才比較奇怪,而比起我去年單純靠食物的質量吸引客人,他們的方法就要簡單粗暴很多了。
“前五百位顧客免費……他們這是不打算賺錢了呀。”
之前查到這一條宣傳的時候,我也忍不住感歎了一句。
青空博覽會本身就是為了宣傳店鋪才創辦的,來參展的商家需要繳納一定的攤位費,再加上露天的展會注定沒法給商品定太高的單價,所以想回本其實并不容易。
可即使是這樣,也沒多少商家能狠得下心來幹脆賠本賺吆喝。
一邊的諸伏景光将熱好的牛奶放在了我手邊的桌上,接着也附身下來,跟我一起看向屏幕。
“我聽說這家店鋪的老闆是家廣告公司的少爺呢,他開這家店有一半是為了好玩。”
這我當然也知道。
既然要打擂台,我自然也會對這個競争對手做簡單的調查。
木村祐太,一個标準的纨绔二代。
他家公司借着互聯網的東風起家,算不上業内頂尖,但也頗有些錢和人脈。
說起來,早年間,他家的公司也是利用差不多的套路起家的,
最開始是模仿碰瓷挖客戶,之後倒打一耙給對家潑髒水,對面氣不過,和他們鬧上了法庭,卻因為官司本身耗時耗力,拖得實在太久,公司資金鍊撐不下去,生生被拖到破産。
他們家倒是靠着鑽漏洞和不要臉在行業裡混得風生水起。
眼下他們家二代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看中了中餐館的生意。
我啧了兩聲。
家裡有錢了不起嗎?靠免費吸引人的眼球,以此來積累人氣和關注度,在這個流量為王的時代,無疑可以順利地撈到第一桶金。
“……不過他們既然有這個能力,為什麼還要捆綁着咱們來起步呢?他們自家就是廣告公司诶,想要客流不是分分鐘的事嗎。”
這是我最困惑的一點。
“冒着打官司的風險也要仿冒,可是真正會因為這個而被吸引來的客人又能有多少呢?”
“還是說——”
還是說,那些家夥的目的其實一開始就是逼着我去告他呢?
米花町的客流量是有定數的,同樣是中餐館的生意,就算口味并不一樣,可也難免會形成競争關系。
所以他們想要用這樣的方式把我拖下水,目的并不是吸引走多少客戶,而是為了讓我為這件事疲于奔命。
在他們看來,中餐館的生意是意料之外的肥肉,而他們想要将這塊肉完全撿進自己的碗裡,連口湯也不打算給别人留。
或許他們也很清楚,他們的料理根本談不上正宗中餐,甚至算不上好,可隻要沒有競争對手,他們就可以自己定義什麼是好。
不是為了做出更好的中餐給食客,而是為了把自己做出來的東西定義成頂級中餐,這就是資本的玩法。
而我是他們在這條街上唯一的絆腳石。
環在身側的溫度愈發清晰,直到有輕輕的觸感落在額頂。
男人的嗓音與下巴上淺淺的胡茬輕輕刮過我的皮膚。
“這次的青空集,一定要小心呀。”
他說。
“那還用說。”
我仰起頭,輕輕在他的下巴上親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