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捂了捂額頭，在大哥威嚴質疑的眼神中，決定先行隐瞞，故作輕松地笑了笑，“沒事，我就是有點好奇。畢竟他是蘇越将軍的兒子，也算是名門之後。大哥你能娶到他，真是好福氣啊，給我們李家也門楣增光。”

蘇越将軍是聯邦已經符号化的英雄人物，擁有極大的政治影響力，在聯邦軍隊威望極高。雖然他身故後蘇家衰落，蘇決的身份對同樣處在沒落中的名門陸家毫無用處，但卻可以給新貴李家鍍金，所以李家一開始就非常積極想要促成蘇決和李洱的婚事。

李洱上校嘴角動了動，臉上的怒氣逐漸消散，轉動輪椅背過身去，揮手示意李蔚出去。

陸蘅循着管家給的地址，獨自一人驅車數百公裡，開了整整一天一夜，才找到了蘇決的家。

他一路上很少休息，也不怎麼吃東西，隻想着盡快趕路，心情迫切到焦躁，不得不大量抽煙來緩解情緒。

他的車停在河岸邊的公路上，下了車，拿着手中地址，望着面前緊閉的兩扇門扉，查對了一下門牌地址，确定這就是他要找的地方。

坐落在他面前的是一棟鄉下随處可見的三層小洋房，院落周圍是一片茂密竹林，外觀還算簇新，兩扇院門朱漆染過，門上壁畫被雨水侵蝕得鏽迹斑駁。

陸蘅握着門上銅環，敲了敲門，等了許久，屋内都無人響應。

他目光遊移，看着院牆四周種植的花草，三月梅和月季開得極為旺盛，花團錦簇，藤蔓枝葉肆意瘋長，爬滿院牆，又垂落在地，地上積滿厚厚一層凋零花瓣與幹枯竹葉，不像有人打理清掃的樣子。

陸蘅在門口伫立良久，除了風吹竹林哔哔啵啵的聲響，院牆内沒有傳出任何聲響。

他從下午站到了黃昏，望着面前緊閉的門扉，心情越來越窒息沉重。

有兩個附近的村民從外面的馬路上經過，怪異地回頭看了他兩眼。

陸蘅忙走上前去，禮貌詢問，“打擾一下，請問原本住這裡的蘇家，他們還住這裡嗎？”

那兩位村民都是中年婦女，乍一見陸蘅這樣光鮮體面的人物，倒抽了一口涼氣，面上登時顯露出敬畏之色，又有幾分警惕，“你打聽這個做什麼？”

陸蘅忙道，“我是他們家的親戚。”

兩個農村婦女互看一眼，神情都有些古怪，用飽含深意的目光将他上下打量。

陸蘅沒想到有一天他還要迎接兩個村頭大媽評頭論足的審視目光，面色不由有些僵硬。

其中有個胖胖的大媽眯起眼睛笑了笑，一副了然口吻，“你是來找他們家大兒子的吧？”

陸蘅微驚，但也沒否認，“是的。”

那婦女笑得意味深長，道，“我們一看就知道！勸你别白費功夫了，他們一家人，早在一年前就搬走啦！他們家那個大兒子，啧，可真是不得了！說是在城裡做生意發了财，把一家人都接走了！多半不會再回來了！”

陸蘅一怔，隻覺這兩位村民話裡有話，還帶着幾分譏刺，心裡有些不舒服，但他還是耐着性子，繼續禮貌詢問，“你們知道，他們家搬去哪裡了嗎？”

另一個黑瘦婦人攤了攤手，陰陽怪氣地說，“這我們哪裡能知道？他們家呀，說是什麼将軍名門之後，平常都不和我們村裡人往來的，搬走也沒個招呼，神神秘秘的！”

陸蘅的僥幸希望，頓時化成滿腔失落。

那兩個婦女見他不再問東問西，就背着背簍，扛着鋤頭走遠了，交頭接耳的聲量卻不小，像是故意在說給他聽。

“說是做生意賺了錢，誰會信啊！多半是傍上了有錢人吧！”

“人家自诩名門之後，心高氣傲，十村八裡誰也看不上，瞅準的可不就是攀高枝兒的機會！”

“挺着個大肚子，懷着個野種回家，還當自己是落坡鳳凰呢！”

“這世道，笑貧不笑娼，人家現在可不就飛出去了！”

……

陸蘅聽着她們刻薄的議論，雖然聽得雲裡霧裡，不太明白，心中卻怒火翻湧，臉色不禁黑了一層，拳頭都在身側攥緊了。

他從來沒有接觸過鄉下人，但短短片刻的交集，已經讓他心生反感。

他回望那座空蕩蕩的庭院，不禁會想，蘇決如果真在這裡生活過，是不是時時刻刻都活在這些人的流言蜚語，诋毀議論中？

蘇決不在這裡，他又要到哪裡去才能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