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麼行,”我認真反駁道,“你隻管在北域等着我來,師兄一定送你個更好的。”
沈璧見狀認真應道:“好。”
師兄弟相見時光分外短暫,我不過抱怨了幾句頑固不化的老頭,問了問滄瀾和他的近況,常甯便來尋沈璧告辭了,身旁還有一個顧雲卿。
“師兄,我走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萬事小心。”
沈璧“嗯”了一聲,走了幾步,回頭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我知曉他必定有事瞞我,卻不知這事同他愛慕的那人是否是同一樁。正當我沉思時,顧雲卿已從我手中拿走了蓮花糕。
我下意識要奪,他便拿出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看着我。
我的氣勢忽然矮了一截:“隻吃了一塊。”
半個月前,我甜食吃太多,半夜鬧牙疼。
那醫修是個愛記仇的,從被窩裡被顧雲卿喚起來給我看牙時臉色沉地要殺人,添油加醋編排了我許多,偏偏顧雲卿信他不信我,此後嚴令不讓我多吃。
我幾多反抗,但胳膊擰不過大腿,隻好就範。
“真的,”我見他不信,又補充道,“另一塊是阿璧吃的。”
他臉色愈發冷淡:“明日不許吃。”
突如其來的瘟疫讓扶玄上下越發忙碌起來。百藥谷的醫修接到求援信後悉數出谷趕赴西關支援,顧雲卿與我同衆長老商量之後,也決定派出幾名醫修前去幫忙。其餘弟子留守扶玄,為大戰做準備。
我原本想借蓮花糕的事情好好治治顧雲卿的脾氣,但計劃第二日便胎死腹中。
彼時天剛破曉,我睡得正酣,卻突然周身一涼,如墜入冰天雪地,冷得打顫。等我迷迷瞪瞪站在銅鏡前,才看清衣冠整齊的顧雲卿正站在我身後,低着頭眼神專注地替我系腰帶。
我茫然地看着此刻場景,直到顧雲卿的手搭上我的腰,我才按住他的手,啞着聲音道:“你做什麼?”
他擡頭,從鏡子裡端詳了睡眼惺忪的我片刻,溫熱的氣息拂在我耳邊:“給你穿衣。”
我雖不及他和師弟聰明,但也不至于蠢到不知道他把我從被窩裡刨出來,又半抱着我套外衫是為了給我穿衣服。
貼在腰部的手倏然一動,密密麻麻地癢鑽入識海,我本能地抓着腰帶轉身往後退了一步,戒備地看着他,清了清嗓子:“我自己來。”
顧雲卿撚了撚指尖,将手背至身後,點了點頭。薄薄的日光鑽過紗窗落到他黑曜石般的眼睛裡,如遼闊天幕裡亮起的繁星。
我覺得臉有些發燙,擡了擡下巴,随後偏過頭不去看他:“你轉過去。”
顧雲卿盯了我片刻,直到我瞪了他一眼,才遲疑地轉身背對着我。
我連忙低頭調整衣帶。
我半睡半醒間最懶怠,能靠着什麼就絕不自己站着,又因為厭惡擾人清夢的東西,身體會下意識搗亂折騰。但顧雲卿好像分毫未受到影響,把我摟在他左肩,靠着他的胸膛,仔仔細細地系帶,把衣衫穿得比我自己穿還要齊整一些。
我深吸一口氣,揮散險些唇角蹭過他下颌的記憶,悶聲道:“你可以直接把我喊起來,何必……何必親自......”
顧雲卿身形微動。
“你别動!”我提高了聲音,“我……我還沒穿好!”
“你穿完了。”顧雲卿語氣笃定,但沒有再動。
我愣了片刻,咬牙切齒道:“非禮勿聽。”
他微微側了頭,露出微微上揚的嘴角,“嗯”了一聲。
“所以這麼早叫我起來有何事?”
“你昨夜答應從今日開始随我一道去議事堂。”
“我沒有。”
“小白要食言嗎?”
我按了按太陽穴,回憶道:“我不記得昨夜我們說過話。”
“昨夜亥時一刻,我問你是否願每日參與議事,扶玄如今事務繁多,我一人分身乏術,你聽後答應了。”
腦海裡忽然閃過一點畫面,我沉默片刻,道:“那時我快睡着了,所以……”
“你不願去?”顧雲卿轉過身,不辨喜怒地望着我。
“怎麼會。”就算顧雲卿不提,我遲早也是要同他商量此事的。先前我負氣唱了幾次白臉,給了幾次下馬威,如今大戰在即,我身為掌門道侶,參會之事義不容辭。
我走到他面前,道:“有日子沒見那幾個老頭了,怪想的。但是顧雲卿——”
他眼珠動了動,輕輕眨了眨眼。
“以後叫醒我便是,我不是小孩子,不會對你發脾氣。”但其他人若是碰巧惹我不快,可就不一定了。
他點了點頭,牽住我往外走:“舍不得。”
這有什麼舍不得的?我一頭霧水地将這話颠來倒去分析了十遍,行至議事堂前才咂摸出顧雲卿此人的芯子忒不正經,專愛看我笑話。
我面無表情地和他對視了一眼,移開目光。
也罷,事有輕重緩急,人當以大局為重。我江逾白寬宏大量,不與小人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