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陰雨綿綿。
以往這種看不到日出的日子,陸家修是不會早起登山的。
但這天,清晨醒來後的他坐在床邊,忽而就覺得嘴巴幹幹澀澀的。他起身擰開一瓶礦泉水,雖解渴但是沒味兒,下意識地從冰箱裡想掏一罐可樂,才發現漸漸戒掉碳酸飲料的他,如今冰箱裡也隻剩礦泉水了。
梳洗換衣服的時候,他終于意識到這種‘沒味兒’指的是沒茶味兒。似乎這兩個月的慣性使然,每天早晨必須以“登山,賞日出,喝一杯清香烏龍,再外帶一杯”來開啟的。哦對了,順便再逗逗那個茶飲店的小姑娘。這些環節缺一不可,不然這一天就宛如一副缺了角的拼圖一般。
于是陸家修思忖片刻,見窗外的小雨弱勢成了細雨,他便換了一身防雨的沖鋒衣,依舊出了門。
不得不說,少雨的宏山難得有這般雲遮霧繞,細雨蒙蒙,宛如被白紗輕盈籠罩的美感。陸家修一邊小心翼翼地走在山間濕潤的石闆路上,一邊忍不住拍了不少沿途風景。随即下一秒,他竟下意識地把照片發送給了林冉。
看着已發送的照片,他愣神了片刻——有那麼一瞬間,他的确很想與人分享美景,但他原本是想發給陳文博看的,怎麼就鬼使神差地發給了林冉?
他本想撤回信息,卻見林冉幾乎是秒回了。
然而林冉的重點卻歪得很,回複了一個驚詫的表情,“哎哎哎?陸先生,你居然在山上?”
陸家修頓時樂了,有一種‘嗯很好,今天這一天終于被正确開啟’的既視感。
他回複,“怎麼,我不應該出現在山上嗎?”
“可是今天下雨啊,我記得之前有過兩次下雨,你也沒上山。畢竟,下雨天看不到日出啊。那你費老大勁兒爬到山頂上來看什麼啊?”
“看你。”
“哈???”
陸家修更樂了,瞬間覺得自己是個‘調戲’小姑娘的‘混蛋’。哦,這樣很不好,非常不好!他這個正人君子連忙更正道,
“看你在不在店裡,有沒有按員工手冊準時上班。順便喝一杯清香烏龍。”說罷,又補充一句,“好吧,别緊張,我隻是習慣了,不爬不喝不舒服。”
“好吧。”小姑娘回複得遲疑了些,但又追加一個笑臉,“我不緊張,我知道你不會對老闆告狀的,對吧。”
陸家修腳步輕快地爬上最後幾節台階,今日的觀景台果然沒有一絲日光的沐浴,但不知為何他心情甚好,好似陽光統統照進了他的心裡。
他看了看時間,今天出門晚了一些,此刻已經過七點四十分了。他發送消息,“我已經到山頂了。”
“啊呀呀,我很快就到!”林冉秒回。
但這句‘很快’卻食言了。陸家修在雲間的門口等了又等,始終等不到那個三步并做兩步的嬌小身影。雨漸漸又密了起來,由薄紗變成細碎的珠簾,一串串地從天而降。
他站在屋檐下不停地看手機,直到将近八點鐘,才等來一條令人詫異的微信。
“陸先生,你還在雲間門口嗎?今天要麼你先回去吧,我這兒出了點情況,一時半會過不來了。”
“你怎麼了?”這次是陸家修秒回了。
“下纜車的時候扭了一下腳,我這會兒在景區的醫務站休息呢。”她回複,“所以,你就先回去吧。”
陸家修一愣,下意識地回複一句,“好吧。”随即冒着密密的雨簾,下山去了。
………………
景區醫務站就在纜車出口附近,那座白色小樓在青山綠水間顯得很突出,所以陸家修不費什麼功夫就找了過去。
早晨八點多,醫務站大廳裡空蕩蕩的,陸家修四下張望一番,隻見到一道身影從走廊的那頭出來,一邊打電話一邊與他擦肩而過。
那是個四五十歲的男人,步履匆匆,嗓門兒也很粗犷,“我現在回來了……是冉冉那丫頭,下纜車時一個勁兒地低頭看着手機,下雨路滑,她就摔了一跤……嗯她爸媽又出去旅遊了,我總得照看一些,剛陪她去噴了點兒雲南白藥……”
中年男人走遠了,饒是陸家修再豎着耳朵,也聽不清他的說話聲了。
陸家修頓了頓,這才轉身往走廊找去,很快就在一間休息室裡找到了林冉的身影。
隻見林冉獨自坐在椅子上,一隻腳脫了鞋正光着,應該是剛噴過白藥。她原本正百無聊賴地看着手機,忽而心有靈犀似地一擡頭,一怔,怔得連說話聲都有點兒顫抖,
“陸先生?你怎麼過來了?”
這種‘顫抖’在陸家修聽來,卻似乎帶着一絲欣喜的意味。于是他點了點頭,順勢往她身邊一坐,
“我下山,正好路過。”
“你下山的路,應該不經過這兒吧。”林冉揚眉——陸家修喜歡徒步,不怎麼走纜車這條路。
陸家修頓了頓,“……好吧,我承認我是特意過來看看你的。畢竟你說你扭到了腳,而昨天,你才剛剛關心過……”他又頓了頓,“關心過我的腎,我今天怎麼也應該投桃報李,也來關心一下你的腳。”
“好吧。”林冉忍不住莞爾,“我有一種‘做好事有好報’的感覺。”
“你的腳怎麼樣?”他看向她光着的腳,見那潔白的五隻腳指頭似是不好意思地縮了縮。
“挺好的。”
“真的?”
“真的,和你的腎一樣好。”
陸家修苦笑,他下意識地想說“你又怎麼知道我的腎好”,但這話,她一個女孩兒能大大咧咧地開玩笑,他一個大男人卻不方便随便在她面前造次。于是他憋了回去,改口問道,
“現在還疼嗎?嚴重的話,最好去醫院看一下。”
“剛扭到的時候,的确鑽心地疼。幸好劉叔——啊,他是纜車的工作人員,和我也很熟了,是他攙着我,一瘸一拐過來的。不過噴了藥好多了,現在也不怎麼疼了,上班估計都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