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常常來山上喝茶的年輕男客人,有一次直接辦了充值卡,也自報家門地說,“我姓陳。”
于是林冉也禮貌地遞上卡,“陳先生,感謝常來惠顧。”
這位陳先生的确來得越發頻繁了,正如小梅所說,幾乎就是踩着林冉的上班時間來光顧。起初他也感歎着宏山日出的壯麗,會早起登頂欣賞美輪美奂的日出後,再來喝一杯珍珠奶茶。但他并沒有堅持多久,在習以為常之後便來得越發晚了,往往點了飲料後坐在窗邊,目光逗留在面前的筆記本電腦上,專注地寫寫弄弄,隻在林冉為他送上奶茶時擡頭遞一個微笑給她。
仿佛能支撐他登山的,早就不是宏山的風景,而是别的什麼了。
佳佳常常以此打趣,但林冉充耳不聞。隻要陳先生不主動提什麼,她便可以裝聾作啞。
陳先生倒也矜持,從不說越界的話。隻有那麼幾次,他幫了林冉的忙,兩人因此才多說了幾句話。
有一次快遞員運貨到店門口,小梅去給纜車站送外賣了,林冉一個人簽收貨物,看着大大小小一堆紙箱子,咋舌道,“怎麼今天這麼多貨?”
“之前的一批貨,物流出問題耽誤了,你們老闆一個又一個電話地催,害得我一個頭兩個大!這不,堆積的貨全給你們送來了,這下滿意了吧,快簽字!”
快遞員賭着氣呢,平時還會幫忙搬進倉庫,今天丢下貨就跑了。徒留林冉看着滿地的箱子幹瞪眼,她倒也沒抱怨,隻苦笑一聲,挽起袖子就開始搬。
陳先生本坐在窗邊工作,他留心到了,就起身過來,也解開襯衫的袖口,一下就搬起一個最大最重的。
“往哪兒搬?”他扭頭問她。
“啊不用……這邊這邊……謝謝你,辛苦你了……剩下的我自己來就行!”
“這麼大的箱子,你一個人怎麼搬?不用和我客氣。”
“那……那我送你杯飲料好嗎,太謝謝你了……”
“可以,”陳先生笑了,年輕的臉龐,一口白牙,“那就你們店的新品,什麼,榛仁什麼秋意……”
“榛仁秋意濃奶茶,沒問題!”
“多謝。”
“我謝你才是。”林冉邊說,也邊搬着些小箱子。
她忽而注意到其中一個長長的箱子,上面印着台燈的圖案,她一愣,“等等,這個好像不是店裡的貨……好像是……”
她連忙翻了翻手機,才無語地确認——這是上個月她給陸家修的房子定的護眼台燈。這款燈很火,号稱熬夜用電腦的好搭檔。她當即就下單了,卻一直缺貨,直到現在才送來。關鍵是,她當時居然選錯了地址,這麼大的台燈居然送山頂來了。
于是待到小梅送外賣回來,林冉得以下班,她一手提着自己的包,一手艱難地抱着長長的台燈箱子,連小梅都擔憂道,
“林冉你行嗎,下台階時别看不清路摔下去啊。”
“我會小心的,總得搬下山去啊。”林冉盡量擠出一個寬慰的笑容,雖然她連走出店鋪都有些踉跄。
“我幫你一起搬下去吧。”陳先生麻利地把電腦收進背包裡,“我剛好也想走了。”
林冉猶豫片刻,沒有推辭,畢竟她是真有點兒擔心自己下台階時會摔。
有了陳先生幫忙擡着箱子的另一端,林冉走得輕松不少。兩人并肩坐纜車下山,在山腳下,她謝道,
“陳先生,太謝謝你了。我準備打車。對了,你住在哪兒?順路的話,我可以帶你一程。”
……………………
宏山附近的城區并不大,陳先生住的地方恰好離陸家修的房子不遠,林冉便喊了出租車,禮貌地載他一起。
車行駛至目的地附近,林冉始終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聽見陳先生說,“再往前走兩條街就是我住的地方了,我們住得還挺近呢。”
林冉頓了頓,才說,“這兒不是我家,是我男朋友的家。台燈是我給他買的。”
這下子,輪到陳先生頓了頓。好一會兒他才說,“原來你有男朋友啊。那……為什麼不喊他來幫你搬呢?哪怕今天他沒空,改天也可以上山去搬啊。更何況,這是你給他買的東西。”
“他工作很忙,出差在外,有一陣子沒回來了,也……”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但這半句話,林冉沒說出口。
“好吧……其實如果他愛你的話,他會抛開一切工作回到你身邊的。”
“是嘛。”林冉不禁笑了——這話聽着太夢幻太不切實際,宛如言情劇中出現的台詞一般,大概隻有他這樣沒有經濟壓力的年輕人才會說吧,于是她說,“你這話聽上去很浪漫,很像是一個編劇說的話。”
“是嘛!”陳先生聞言,眼睛都為之一亮,再次望向林冉的眼神都變得不一樣了。
林冉察覺了,不自然地縮了縮肩膀。
車停下,他還想繼續幫忙把台燈搬上樓,但這回林冉卻堅定地拒絕了。她笑意盈盈,但不由分說,“樓層不高,我自己可以的,陳先生,謝謝你!”
“好吧……”陳先生見狀,也不再堅持,往路口走去,邊走邊揮手,“林小姐,明天見!”
………………
林冉把台燈一路抗上樓,累得氣喘籲籲,一屁股癱軟在沙發上。她掏出手機看時間,這才發現半小時前,陸家修給自己留了微信,
“你在幹嘛?”
每次都是大同小異的開場白。仿佛隔了三個多月沒見面的他們,已經沒有什麼共同話題了。